这倒叫季洛珏有些惊讶,下意识低头去看时,才发现:叶程珥虽然已经睁开了眼睛,可那眸中,分明带着毫不掩饰的痛苦和一丝委屈。刚才心下着急没来得及仔细看,现在凝目端详方觉得她面色似是有些不正常。
原本被酒精熏腾地绯红艳丽的脸,不知何时变得略显苍白,倒是额间接近眉眼的部位,一片红肿,借着灯光从侧面看时,还能发现早微微凸起了出来。
而此时,被毫不客气甩开的人满面委屈,差点要学着小肉丸的模样一撇嘴哭出来。
“洛珏,你说这话……也太叫我伤心了……”
叶程珥迎面倒下来的时候,很不幸地,把头狠狠撞上了旁边低矮的床头柜一角。这一下实实在在,毫不掺假,她几乎当场就被撞懵了,人更像是神游天外般,短暂失去了意识。
迷迷糊糊间感觉头像是被人扶了起来,可没一会儿,就又被放下来,连扶着她那人,似乎也要转身离开。她以为季洛珏心中又认定自己装蒜,所以挣扎着伸出手去拦,却不想,果断被甩开了?!继而,耳边就传来了刚才暗含嘲讽的那句话。
明明已经这么悲惨,还要被人怀疑质问,你说,又怎能叫她不伤心?
见她果真是受了伤而并非又在装,冤枉了人的季大小姐心下也有些愧疚,不好意思道:“对不起,这回怨我,不问青红皂白就错怪了你。”
叶程珥撇嘴:“你现在知道被人冤枉有多可怜了吧?”
季洛珏闻言,几乎下意识的,就是一声冷笑:“难道,我被你冤枉和错怪过的还少?”虽然后来的很多误会是自己刻意为之,但若不是因为最开始的时候叶程珥选择不听、不闻、不问导致她们分开,也就不会有后面如此多的波折了。
“我……”
叶程珥心中有愧,几乎立刻就被堵得没了话。可随后又想,现在可不是翻旧账的时候,于是,嘴一撇,故意苦着脸问她:“我都被摔成这样了,你不止不关心,还上来就劈头盖脸一通责备,也太叫人寒心了。”
季洛珏想说我怎么没关心了,刚才不还抱着你唤了好半天呢?可不知怎的,心里就是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如此在乎,便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口气轻松道:“你现在不是好好的,什么事儿都没有吗,还有什么好叫人关心的。”
“现在没事不代表以后没事啊,谁知道会不会留下个后遗症什么的。万一……万一失忆了呢?”
“失忆了正好,省得一天到晚在眼前晃得我心烦!”
叶程珥满脸委屈:“当初……”她原本想说,当初你装失忆的时候我还那么贴心照顾呢,现在我真失忆,你不止不管,还幸灾乐祸,是不是也忒没良心了点?
可转念一想,季洛珏那时候做的所有事情,本意都是想追回自己,却不想最后还是落得了个“被抛弃”的下场……眼下提这件事,不是火上加油吗?
季大小姐当然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于是故意眉梢一挑,瞪着她:“当初怎么了?”
“没怎么。”叶程珥蔫蔫地应了,季洛珏满意轻笑,刚想弯腰把她扶起来,却见眼前人神情落寞,低低说了句:“是不是就算现在我死了,你也毫不在乎?”
正俯身下去的人面色微怔,身形稍顿之后,才继续向前将人扶起坐在床沿,没好气地说道:“不过就是头上不小心撞了个包而已,至于大惊小怪,要死要活的?你可真有出息!”
“我说的当然不是这个。”
叶程珥目光哀怨抬头看她:“如果我明天出门就不小心被车撞死了呢?又或者,遇到其他别的意外。这世上每天枉死的人那么多,你怎么就知道,我不会成为他们中的一个?”
季洛珏心里,因着她的话起了些不大不小的波动,当然还不至于引起震荡,但有某处柔软的所在,却也忍不住被轻轻扯动了一下。见她默然不语,叶程珥又叹息一声道:“洛珏,可能这世界上的人,能面临死别、却又侥幸成功逃开的人不多,我算是其中比较幸运的一个。不止经历过,还因此受到启发,才能明白人这一生中最重要和最应该在乎的是什么。也知道,人生苦短,很多时间实在不应该被白白地浪费掉。”
“我并没有奢望仅仅因为这么一番话你就能彻底原谅我。我只是希望,你能将关闭着的心门打开,能看见我,听见我,不要一味逃避,拒绝面对。可以吗?”
季洛珏依旧没有说话,但脸上神色凝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叶程珥心中忐忑,暗中观察,半响却见她朱唇轻启,吐出一句:“废话这么多,那就是说人没事了?既然没事就赶紧出去,我还要休息。”
呃……不正面回答?那方才自己一番话,和今晚受的那些苦,到底是有用没用?
叶程珥心里憋闷,索性四肢张开,向后一仰躺倒在身后柔软大床上:“我头晕,动不了。”
季洛珏哭笑不得:这是明目张胆耍无赖?
“你差不多得了,别没完没了的啊。”今晚自己已经退让的够多,这人怎么还一直得寸进尺,不知收敛?
“我真的头晕。”叶程珥放软语气,听在人耳中分外可怜:“要不然你叫人来把我拖出去得了。”
季大小姐满脸无奈:“好,你在这儿好好休息,我走行了吧?”话毕,她转身欲走,叶程珥心下着急想都不想伸手一扯。
季洛珏侧身而立的姿势本就不稳,猝不及防下身体轻轻摇晃,几乎毫无意外地,坠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