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吧。”南泽姣做了一个深呼吸,“也就跟抽血差不多。”她故意做了一个鬼脸。
但突如其来的疼痛还是让南泽姣倒抽了一口气,她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掌,那里已经出现了一个十字形的伤口,鲜血正慢慢地往外涌。她忍住痛,眼泪汪汪地对谢狂心说:“然后呢?狂心哥哥,现在握手吗?”
南瓜姨像听懂了南泽姣的话似的郑重地点了点头,同时举起了手臂,像是要开始仪式了。
谢狂心伸出同样在流血的右手,与南泽姣十指相扣。
南泽姣立刻感觉到了一股热腾腾的力量,她紧握着谢狂心的手,眼睛则紧紧盯着南瓜姨。鲜血慢慢地顺着两人的手臂往下流淌,落入了玻璃盆中。红色的鲜血缓缓融入翠绿色的液体中,就像门口那彪形大汉的脑袋。
俄顷,南瓜姨示意两人坐下,但要求他们保持握手的姿势。南泽姣和谢狂心只得别扭地将手臂放在桌上,动也不敢动。
南瓜姨在狭小的空间里舞动了起来。她的动作幅度并不大,但举手投足间充满着诡异的气息,这让南泽姣感到有些不舒服。
南瓜姨突然将头往后仰去,脖子后折的角度简直像是断了一般。而她的双臂却向前伸着,一会儿如蛇般扭曲,一会儿又变得僵直;她袍子上的小铃铛“叮叮当当”地四处乱响,听了只让人觉得寒意森森;她的喉咙发出了嘶哑难懂的怪声,既像是苦笑,又像是啼哭;她的声音越来越大,而头颅后仰却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一种绝望而又悲哀的气氛充斥在这小小的空间里,与热闹的大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爷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南泽姣忽然想起了她为参加演讲比赛而背诵过的一段诗。诗词的意思,她并不十分理解,但此刻她却莫名觉得异常心酸,几乎要随着南瓜姨的“哭喊”落下泪来。
就在南泽姣要哭出来的一瞬间,南瓜姨忽然停止了舞动,抬起了头。她用那对深陷在眼窝中的眸子扫向南泽姣,后者与她对视一眼,顿时打了个哆嗦。“这女人的眼神太凌厉了,就像是两条鞭子!”南泽姣心想。
最终,南瓜姨的视线落到了玻璃盆上,接着,她的脸色一变。
南泽姣顺着南瓜姨的目光看向玻璃盆,不由得惊呆了——不知从何时起,盆中出现了一个单词,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英文单词:destiny。
“命运。”南泽姣在心中默念,这是她为了出道而准备的英文名。她还记得,在正式出道之前,她曾拉着外公的手,在外公的手心上一笔一划地写下这个单词。陶无法当时对这个名字十分不以为然,说又长又不好记。
想到这里,南泽姣只觉得心中一痛,她咬了咬嘴唇,尽量忍住想哭的冲动。她盯着那个由血迹形成的单词,隐隐感受到了一种恐惧。
“姣姣。”一个低沉、含混、发音不清的声音忽然出现。
南泽姣吓得大叫了一声。
谢狂心略带责备地瞪了她一眼,她这才想起,自己本来就是来见外公“最后一面”的。她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南瓜姨,同时抓紧了谢狂心的手。
卡座外,聒噪的音乐不曾间断,卡座内,三个人却一声不吭地坐着。
南瓜姨闭着眼睛,沉默着。谢狂心无奈地用力握了一下南泽姣的手,示意她提问。南泽姣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南瓜姨现在可能就是她外公!她充满疑虑地打量了一会儿南瓜姨,然后期期艾艾地开口问道:“是外公吗?”
“是。”那个低沉的声音又出现了。南泽姣不敢置信地看着南瓜姨的脸,而后者双目紧闭,嘴巴也没有动,双手也都放在桌上。她看向谢狂心,谢狂心也是一脸惊讶。
“您为什么……突然离开我们了?”南泽姣说完这句话,眼泪就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一声叹息。
沉默了大概一分钟后,南泽姣才后知后觉——陶无法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她带着哭腔说道:“外公,我想您!爸爸妈妈也都很想念您!”
又是一声重重的叹息,南泽姣流下了眼泪。不一会儿,她忽然问道:“您是不是被人害了?”
“不。”简短有力的回答。虽然发音依旧是模糊的,但那语气让南泽姣感到无比亲切。
“您能出来让我看看吗?”她鼓足勇气问道。
“不。”
南泽姣失望地垂下了眼帘,几秒之后,她又问道:“您不想出来看看我吗?”
陶无法的叹息是如此地沉痛和无奈,以至于南泽姣立刻就大哭了起来,“外公,您怎么了?”她哭得太厉害,差点就把手从谢狂心的掌心里抽了出来。好在谢狂心牢牢地攥住了她的小手,才没有让仪式中断。
“您没办法出来?”南泽姣终于想到了这一点。
“是。”
“那……外公,我有好多话想跟您说,您能多待一会吗?”南泽姣哭哭啼啼地问道。
沉默。陶无法没有回到这个问题,但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南泽姣看着南瓜姨,想起了一个在她脑海中纠缠了很久的问题。“外公,您离开的原因,不会是……跟小外公一样吧?”
她原本做好了不会得到答案的心理准备,想不到却听到了一个粗声粗气的回答,“是。”
南泽姣的眼皮上闪着多彩的灯光,但一眨眼就被眼泪模糊成了光晕。她用力闭上了眼睛,直到眼泪释放得差不多了,她才重新睁开,“那么,是有人逼您这样做的吗?”
“是。”
这个简短的回答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斩钉截铁。南泽姣感到茫然和困惑,“是谁?”
陶无法又沉默了。
南泽姣胡思乱想了一阵,随后看向了目光忧虑的谢狂心,同时脱口而出,“难道是您不方便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