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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十四的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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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子更乱了,皇帝被七手八脚抬走,大臣们不知是去是留。总算有几位位高权重还能稳得住,便疏散众人,只留下几位大臣,并阿哥们等候在乾清宫外。

不多久佟贵妃率德妃、荣妃、惠妃、宜妃纷纷到来,宜妃来得早些,听说是十四阿哥把皇帝激怒以至于病倒,一见岚琪就指着她的鼻子道:“你生养的小畜生,可真了不得了,万岁爷要是被活活气死了,我看你们母子怎么向天下人谢罪?”

佟贵妃难得冷脸,听见这句,却是呵斥宜妃:“皇上正在安养,你说得哪门子的丧气话,这里不需要你了,立刻走吧。”一面又看向众阿哥,吩咐道,“皇上既是见了你们动怒,还都在这里杵着,是怕他不够生气吗?赶紧散了,皇上要见哪一个,自然会派人传话找你们,都散了吧。”

后宫之中,如今以贵妃为尊,众皇子不敢违逆,纷纷散了去。宜妃还想发作时,却被五阿哥和九阿哥合力劝走了。岚琪一脸严肃在人群中找十四阿哥,却不见小儿子的身影,胤禛沉着脸上前来禀告:“儿子把他摔伤了,正在别处由太医照顾。”

岚琪冷声道:“把他找来,让他跪在乾清门外。”

胤禛一愣,到底是应了,此时贵妃催母亲赶紧进去,他目送母亲进门后,才离了这里。

寝殿之内,贵妃与三妃齐在,宜妃被赶走了不算,此刻独不见良妃。是因方才朝会上的事已经传出去,听说良妃在延禧宫里寻死觅活地要证自己的清白,已有人去制止她,眼下断不会来了。可皇帝身边不需要这么多人照顾,听太医禀告说皇上只是急火攻心没有大碍后,贵妃便道:“人多手杂,屋子里也挪不开地方,我们之中留下一个,其余人回去管束宫里的人,不能让太监宫女或那些年轻的妃嫔嚼舌头,乱了宫闱规矩。”

荣妃与惠妃对看一眼,荣妃道:“必然是德妃妹妹最体贴,留下她吧,皇上身子弱,我和惠妃有阵子不在皇上身边伺候,好些事都不知道了。”

岚琪也不客气,与众人道:“宫里其他的事,就交给娘娘和姐姐们,我这儿一心一意伺候着皇上。”

如此,不等皇帝醒来,佟贵妃就领着荣妃、惠妃离开。出门时,刚刚见四阿哥拖着十四阿哥过来,把他摁在了门前跪着。贵妃喊了胤禛到跟前,叹道:“做什么又带他来,你皇阿玛要生气的,先散了,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胤禛道:“是额娘吩咐让胤祯跪在这里,娘娘您看,到底怎么才好。”

佟贵妃一愣,又叹:“既是你额娘的意思,就算了。”她看了看十四,对胤禛道,“你就别陪着了,这几天皇上对你也恼得很,十四的事让他自己去对付吧。”

胤禛知道,佟贵妃向来偏心自己,对她来说,只有自己才是皇额娘的儿子,可那是贵妃的心意,他不能不管自己的亲弟弟,先应承了贵妃,恭送几位娘娘离开,之后便折回来,瞪着弟弟道:“你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别再横生事端。你还记不记得皇阿玛说过的话,你再胡闹,他会打断你的腿,现在你再胡闹,我就替皇阿玛先打断你的腿。”

胤祯却冷冷一笑,冲着四哥道:“这会儿,又轮到四哥来代替皇阿玛了?”

胤禛愣住,他刚刚显然失言,可他不信弟弟是那种刁钻抠字眼的人,果然见十四阿哥一脸正色,继续道:“现在没有太子了,谁有那心思都不算错。可是四哥,能者居上,您若真心想替代皇阿玛,就别叫兄弟们赶上了,包括我。”

兄弟俩一个站着,一个跪着,互相对视着不言语。

十四阿哥年少气盛,浑身都是光芒,百姓家常说,老大傻老二精。胤禛是兄长,十四阿哥比他小了近十岁,弟弟看着自己走过的路成长,自己的长处、短处都在他眼里。做小的但凡聪明些,就不会重复大的犯过的错误,十四阿哥是个聪明人,甚至比许多聪明人还要聪明。

是啊,当然包括他。

那么多皇子阿哥,凭什么就是他四阿哥继承大位,不过是皇额娘一人的意志,不过是他自己的抱负和理想,怎么就仿佛天下已经是他的了?那么多的弟弟渐渐长大,谁也不比谁差,他得意什么,又自以为是什么?

心里正迷茫时,忽然听身后太监在说:“德妃娘娘吩咐,去永和宫取些东西。”胤禛忽然一个激灵,想起额娘对他的嘱咐:这江山是皇阿玛一人的,他是臣是子,仅此而已。想到这一句,胤禛豁然开朗,垂首与弟弟道:“你我,别忘了本分。”

撂下这话,四阿哥扬长而去,留下弟弟一个人跪在门外,眼瞧着门前有人进进出出,谁也不敢来和十四阿哥说句话。大晌午的太阳直直地晒下来,幸不是在酷暑时节,但一清早起来听政,又经历那一阵动荡,十四阿哥还被摔得肩膀脱臼,虽然没大事,但又累又饿浑身都疼,终于跪不住了,一屁股坐了下去。

可却像是有人看着他似的,他才坐下不久,就见宫女们簇拥着母亲从门内走出来,胤祯心里一慌,赶紧又跪好。

宫女们簇拥娘娘到十四阿哥跟前,便识趣地退开,留环春一人跟在边上。她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主子,生怕母子起冲突,怕十四阿哥再把娘娘气着了。

“额……”胤祯刚要开口,却见母亲扬手劈下来,眼看着巴掌要扇在脸上,母亲却收住了手,缓缓垂下,冷声道,“我打你做什么,你不是小孩子了。”

“额娘。”

“你皇阿玛醒了,他不想见你,也不要你跪在这里,你可以走了。”岚琪痛心不已,说罢扶着环春要转身,却被胤祯拽着褂子衣摆,不让她走,口中求道:“额娘,您告诉皇阿玛,儿子不是故意气他的,当时我是糊涂了,额娘,我是真的糊涂了。”

岚琪转过脸,俯视着儿子,冷静地说:“你必然不是故意气他,额娘信,皇阿玛也信,可是儿子,你糊涂吗?”

胤祯神情发紧,眼睛通红。

岚琪又问:“你在木兰围场做了什么?”胤祯紧紧抿着嘴,岚琪再问,“你挺身而出为你八哥辩护时,你真的糊涂吗?”

“额娘,我。”

“儿子,有些话额娘疏忽了,总把你当小孩子,不曾好好教导过你,是额娘的错。”岚琪伸出手,盖在儿子的脑门上道,“儿子,额娘常说,做你想做的事,到如今,额娘还是那句话。可是儿子,别忘了你的本分,别忘了你皇阿玛才是这江山的主子。”

胤祯身上的气势弱了,直挺挺地跪在那里,母亲临走时,又嘱咐他离去。待众人拥簇德妃娘娘返回门内,便有太监来催他离开,催了几次不得果,梁总管亲自跑出来,苦口婆心地说:“十四阿哥,您走吧,万岁爷气成那样,您再把娘娘气出个好歹来,要怎么收场?”

几番劝说,又拉拉扯扯,终于把十四阿哥送走了。梁总管折回内殿来复命时,惊见德妃娘娘跪在龙榻边,他一时呆了不知怎么开口,却听皇帝吩咐:“把娘娘搀扶起来。”

岚琪抬起脸,泪珠子就滚下来,梁总管上前搀扶起娘娘,把她送到床榻边,轻声道了句:“十四阿哥已经离去了。”便立刻退开。

玄烨伸出手抚摸她的脸颊,泪水化开了脂粉,他失笑:“你还有心思,出门前化个妆?”

脂粉散开,露出岚琪本来的肌肤,那才是原原本本的她。玄烨轻轻触摸了几下,道:“还是和从前一样,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停了停,再道,“养不教父之过,你就不要再伤心了,反像在说朕的不是,连你都要来数落朕?”

两人的手不知不觉交叠在一起,岚琪道:“他们的事,我不想管,只要你好起来。”

玄烨笑:“朕没有病。”

岚琪道:“有没有病,怎么养,几时能动弹能上朝,吃什么喝什么,每天睡多久,往后一概都是我说了算。有本事,现在就起来走出去,没本事,就老实点儿。”

玄烨哭笑不得:“朕都这样了,还要受你的气?”

岚琪却说:“从前你不肯歇息,太皇太后动了怒你才老实,每每病了都是我来伺候你。如今太皇太后不在,没人管得住你了,自然是我继承太皇太后的意思,皇上只管听着就是了。”

玄烨别过脸去:“不要闹了,朕哪儿有时间歇着。”

岚琪道:“既然儿子们那么不争气,你安心拖垮了自己的身子,把江山留给他们?你只能硬朗起来,再扛着这江山几十年才好。”

玄烨无声地听着,岚琪再道:“既然这江山你还丢不开手,就硬硬朗朗地扛下去。你扛一日,我伺候你一日,就是外头翻了天,只要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

“朕总要走的。”玄烨苦笑。经过这几番折腾,自知年近六十,身体大不如前,他励精图治几十年早就积劳成疾,本该在保养的时候,却出了这么大的事。哪怕都在他的谋算下,真的到了眼门前,还是会忍不住动怒动气。今天眼瞧着十四冲出来袒护老八,他真真是气蒙了,一直以来,总觉得看不透老八,现在才发现,他看不透的是十四。

“你走了我也不怕。”岚琪为他掖好被子,眼角还悬着泪珠,却温柔地笑着说,“碧落黄泉,生死相随,你这一辈子,是注定做不了孤家寡人的。”

玄烨虚弱地笑着:“这辈子算是栽你手里了。”

岚琪道:“怎么着,还打算找别人?”

说的,自然是玩笑话,她哄着玄烨早些睡过去,两人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不急在眼下。等好容易听见皇帝微微的鼾声,岚琪到外间来喝口茶,梁总管悄悄走进来,轻声道:“娘娘,良妃娘娘要上吊呢,八贝勒和八福晋,已经进宫了。”

岚琪漠然地看着梁总管,梁总管也该是知道底细的,怪不得神情那么纠结。岚琪心里也不知是该发笑还是该恼怒,良妃真是为达目的无所不为。她这样闹,瞧着是为了证明自己和儿子的清白,却不知是故意把丑事闹大,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八阿哥居心不轨有谋权篡位的野心。八阿哥便是顾得了眼门前,又怎么向全天下的人澄清。

“让他们去吧,八阿哥和福晋也不能在宫里久留,天黑就该走了,反正良妃不会自裁,这点都可以放心。”岚琪搁下茶杯,往里间看了眼,又吩咐梁总管,“外头有什么事,你不要急着告诉皇上,进来说话的时候,要看着些眼色,不能再让皇上受刺激。”

梁公公答应,反求岚琪:“不如奴才都先告诉娘娘,娘娘看着传给万岁爷?”

岚琪摇头:“我只是来伺候皇上的,那些事不该我插一手。”

说话间听得里头有动静,生怕玄烨被惊醒,赶紧进去。梁总管轻轻一叹退到外头,他如今也有年纪了,想想师傅经历了两朝,也不知他这辈子有没有那个命。如今想来,师傅之所以选择去守灵然后默默而终,果真是知道太多的事,连活着都是一种错。他如今变成了第二个师傅,将来知道太多的他,又该何去何从?

正好有徒弟过来,紧张兮兮地说:“奴才听说,外头那些大臣,正要合力递折子来保八贝勒清白,八贝勒年纪轻轻,在大臣里倒是德高望重了。”

梁总管皱眉头,呵斥徒弟们不要乱打听,可自己却叹气:“这事儿,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果真,眼下这局面,对八阿哥虽然不利,可八阿哥早不是个简简单单的皇子,一则他在朝堂中吃得开,二则那些聚在他身后的文武大臣。既然早就表明立场拥护八贝勒,现下出了这种事,想撇干净很难,只有抗争到底。为八阿哥保住清白,也只有这样他们的仕途才有将来可谈,不然八阿哥倒下,他们就都完了。

关乎这一点,胤禩自己心里也很清楚,随着朝堂里的势力一批又一批更替,他已再不是随便谁可以轻易撼动的地位,若与其他皇子背后的势力对抗,他心中有数,几乎胜券在握。可现在,他是在与皇权对抗,是皇帝直接问罪于他,他只能把自己放到最低处,与皇权抗衡只有两个结果,胜者昌,败者亡。眼下他没有十成的把握可以颠覆父亲的皇权,他只有夹起尾巴收敛光芒,做个老实的阿哥。

可胤禩不知道的是,他眼下真正的处境,皇帝也好,生母也罢,他只是他们手里的一枚棋子。亲娘是要让长春宫万劫不复,而皇帝只要他做皇权过渡中的箭靶子,好事儿没他的份儿,坏,倒也坏不到哪里去。

此刻延禧宫里,被“救下来”的良妃奄奄一息地靠在床榻边,她不想对儿子媳妇说什么话,就只有继续“装死”了,丸药的事显然是她利用了儿媳妇的好心。可在她的立场,做这种事原本很寻常,她想固宠,想得到皇帝的欢心,借花献佛地讨好皇帝,说到哪儿都不算错,可偏偏丸药出了错,追究责任,终归还在八福晋身上。

八福晋是根本不懂这丸药实则凶猛如虎狼,她甚至偷偷给胤禩用过,每次用过后房中事都非比寻常,每每想到他们和好如初的那晚丈夫冷漠的背影,她就控制不住自己。

尝过一次甜头后,就好几次偷偷在丈夫的茶水里下药,的确是一夜一夜地满足了自己,还弄出了毛氏那个肚子。但如今突然被告知这是要掏空人身子的东西,想到一切祸端从她而起,她才是真正后悔得想要上吊的那个人。

八福晋从进门起就一直哭,哭到后来就傻傻地发呆。胤禩守在母亲身边一直不说话,妻子怎么自责请罪,他都无动于衷。直到天色将黑时,他们不得不离宫,他才起身对妻子道:“我们走吧,明日再来侍奉额娘,我若是不得空,你就进来守着。事已至此,你初心没有恶意,我怪你做什么,便是皇阿玛问下来,我也还是那句话。”

榻上半睡半醒的良妃听得这句话,听到他们走开的脚步声,稍稍睁开眼,看见他们离去的背影,有一丝涟漪从她心里荡过,可仅仅是一瞬,快得连她自己都没来得及察觉。而一想到之后会发生的事,嘴角便不由自主地勾起笑容,可这笑容却像从阴曹地府来,不是狰狞得吓人,而是仿佛没有灵魂,她的心神不知散去了何处。

天色渐黑,紫禁城静下来了,谁也不知道明天还会发生什么事。明明只是太子被废,怎么突然又牵扯上这么多阿哥,皇家这一下动荡来得莫名其妙,不到最后一刻,只怕谁都弄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哥所里,太医又来给十四阿哥诊治,他肩膀脱臼的伤,跪了半天膝盖的伤,都不能耽搁。折腾半天,他不耐烦地终于等到太医离去,想伸手把衣服穿上,胳膊又够不着,只看到妻子在眼前晃来晃去,不禁恼怒地说:“你就不知道来搭把手吗?”

完颜氏见他这样,走上前重重地拽了一下衣襟给他穿上,胤祯吃痛龇牙咧嘴地骂道:“你疯了,要弄死我?”

完颜氏怒道:“你才疯了呢,你今天是不是早膳吃多猪油蒙了心了,那样的场面下,你冲出去做什么?把皇阿玛气成那个样子,本来是别人的错,现在全变成你的错了,额娘该多生气多伤心,往后我怎么去见她,我又怎么在妯娌间抬起头?”

十四阿哥哼声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我这几年那么辛苦地在外头风里来雨里去,你在宫里安逸享乐,你可知道我在忙什么?”

完颜氏却冷笑,在丈夫额头上点了一指头:“我蠢?我妇道人家?胤祯,你当别人都是傻子,你不就是想做皇帝,不就是不想输给你那些哥哥吗?”

胤祯一怔,醒过神赶紧朝门外看看,转回头呵斥妻子:“胡说八道什么,你再胡说,小心我收拾你。”

完颜氏道:“你倒是动我一手指试试啊?”

胤祯怒极扬了手,可终究打不下去,他也不是那没用的只会在家打女人的孬种,就是气不过妻子不体贴他。他总觉得自己做什么都不被肯定,所有人都当他是孩子,就连自己的老婆,都用那种眼光看待他。

可今天额娘那一巴掌没打下来,却反而把他镇住了。他长这么大,好像今天才是第一次真正地被额娘否定什么,到现在他都希望,母亲那一巴掌能扇下来。

“你不要胡说八道,你也知道八哥现在的麻烦,随便一句话,都会要了你的小命。”胤祯想要唬住妻子,可又不想对她多说什么,别过脸不再看他,自己拉扯着把衣裳穿好。

可完颜氏却绕到丈夫面前,正色道:“我是妇道人家,见识短,不敢和你比。你有抱负有雄心,我不拦着你,将来你成了气候,我脸上也有光。可是,陪你在宫里这么多年,我光是看也看明白了,胤祯我告诉你,皇阿玛喜欢额娘什么,就喜欢她光明磊落一辈子堂堂正正,你若想谋前程,就别算计耍阴招,不然皇阿玛下次,指不定真的拿刀来劈了你。”

胤祯浑身一震,盯着妻子一言不发。完颜氏长叹道:“怪不得总有人说,聪明反被聪明误,咱们可是在紫禁城里住着,你出出进进谋划什么,当真没人知道吗?我是你枕边人,哪怕你半个字不对我说,我也知道你想什么。你是额娘生额娘养的,她会不懂你的心思?”

妻子的话,句句戳中胤祯的心,他怎能服气,可又想不出反驳的言语,便扯了衣裳要往外头去,完颜氏拦下他道:“你想去哪里,这里是紫禁城,有一天我们搬出去了,你爱去哪儿去哪儿。”

胤祯悻悻然不说话,妻子又道:“你知不知道,你就是被阿玛额娘宠惯了,才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你说了我一晚上了,够了吧。”

“我憋了好几年了,你怎么不说?”

胤祯虽张扬,还动不动就吼妻子,偏偏他根本制服不了完颜氏。夫妻俩拌嘴吵架时常有,可感情却越来越好过从前,完颜氏一心一意为丈夫,胤祯也喜欢她的个性,外头瞧着吵吵闹闹的小两口,彼此好着呢。

做夫妻,最怕貌合神离,八贝勒府里的日子,就已经大不如前。

胤禩此刻还不知道自己也被妻子用过那些丸药,他压根儿想不到妻子会对自己做那种事。八福晋固然没有恶意,只是希望两人能欢好,可她自己心魔难除,一想到胤禩将来可能会因为用过那些虎狼药而英年早逝,就魂不守舍。回到家整个人也是呆呆的,弘旺在摇篮里哭,她也不去看一眼。

胤禩见她精神萎靡,担心弘旺留在身边不安全,与她说了几句要把弘旺暂时送去张格格那儿。结果八福晋却扶着摇篮大哭一场,胤禩正要作罢时,八福晋又道:“送过去吧,这几天我也没心思照顾孩子了。”

胤禩抱着儿子往张格格屋里走,想着这些年妻子的变化,也许从她在长春宫掐死弘晖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这个下场。此刻反而想怜悯她同情她,可见她本不是极恶之人,若不然又何至于变得这样疯疯癫癫。那件事的真相没有大白天下,没有任何一个人来惩罚她,可她渐渐就要被心魔吞噬,早已是活得生不如死了。

今天面对皇帝的质问,十阿哥根据他的安排,说出了供养着张明德是为了哄妻子高兴,这也是胤禩不忌讳别人察觉八福晋精神萎靡不正常的缘故,好歹这个借口有一定的说服力。他只要死咬住没有谋权篡位的心,一个胡言乱语老道士的话,不足以威胁皇子的清白。再有大臣们保驾护航,胤禩笃定自己这一次,能度过一劫。

可他忘记了,自己是在和做了四十七年皇帝的父亲博弈,曾经赢过那么几次,让他自以为可以抗衡老爷子的谋算。他更是无视了自己做过的那些错事,也许经历了弘晖的死,他已经觉得除了杀人放火之外,再没有什么事是错的了。

如此,数日后,皇帝在乾清宫养足了精神,便宣召大臣皇子入宫。朝会上定下了张明德蛊惑皇子和企图刺杀太子的罪过,判了凌迟处死。又因只是张明德几句疯话,不足以定八阿哥谋权篡位的罪过,皇帝仅仅警戒八阿哥没有及时上报的失误,也否认了他有谋权篡位的野心。

可就当胤禩和拥护他的大臣们刚刚松口气,皇帝突然开始问原内务府总管大臣凌普家产查抄一案,像是翻旧账似的开始查当初八阿哥上奏的最终结果,为了这件事,朝会一直到晌午还没散。

很快就是传午膳的时间,岚琪这儿摆了膳桌,带了弘明弘春一道吃饭。俩小孙子乖巧可爱,解了她平日不少烦闷,也难免隔代亲,对他们总是溺爱有加,比不得从前对儿子们的约束,遇见什么事,总是把“他们还小”挂在嘴边。

本来用膳的时辰,极少会有客人走动,今日荣妃却和宜妃结伴过来,这两个人走到一起实在是怪稀奇的。岚琪让环春多摆两副筷子,她们一人抱了弘春,一人抱了弘明,宜妃讪讪笑道:“不忙了,我和荣姐姐吃过才来的。”

荣妃朝岚琪递眼色,岚琪会意,便笑:“我去给你们沏茶,有好茶,怕她们浪费了。”说着便起身往茶水房走。她一走开,荣妃也跟着上来,轻声道:“到景阳宫好久了,磨着我陪她来和你说说话,我本不答应怕你连我也恼,她软磨硬泡大半天,连午膳都在我那儿用了。我看实在是丢不开手,只有硬着头皮陪过来,一会子她说什么话若叫你不高兴,别算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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