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帮的总舵在西区大码头,这是都城最大的海港,过往船只都会在这里登记才能陆续靠东港、南港等地方。所谓树大招风,漕帮这些年没少惹麻烦,现在有了世家之一的薛家介入,势力已经大不如从前了。
我是独自来漕帮总舵的,因为秋山厌恶我,而嬷嬷年迈,索性就一个人来了。有了褚峰的令牌,我进了东区码头过后倒也畅通无阻,最后由一个管事把我领到了总舵大营。
这地方比起褚峰的堂口要气势磅礴多了,院子进深很长,前院后边儿还有塔楼,大概是用来观察海面动静的。
这里人来人往甚是热闹,大都是打赤膊的壮丁,还有一些穿功夫服拿短刀的人就守在了总舵各个位置。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十分森严。
管事把我带到内庭院前就站在了,说大当家的在院子里听戏,让我在这儿等着。我觉得好奇,问管事为何戏班子会来这地方唱,是不是有什么重要事。
他摇摇头,小声跟我说,“这可是梨园的花旦名角儿裴燕青,大当家花重金请来单独给他唱戏的。”
“名角儿?裴燕青?”
我听过裴燕青这个名字,他是都城最大戏院梨园的台柱,有名的旦角儿,因为生得温润如玉而被不少男人喜爱。据说,但凡遇到他的戏,梨园总是座无虚席,这是个在都城混得风生水起的角儿。
我依言在这儿等着,从中午等到下午,都快近黄昏了也不见大当家的出来。这雨后的天气炙热得很,我被晒得头昏眼花。期间也没个人过来,我有些扛不住了,就往内庭院寻了过去。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见玉兔又早东升……”
老大远,我就听到有个十分干净清澈的声音在唱《贵妃醉酒》,平日里我也深受妈妈的熏陶,对歌舞有所了解。这人的唱腔圆润细腻,说是绕梁之音也不为过。
我偷偷走了过去,才瞧见内庭院里搭了个十分奢华的戏台,台上有个美艳无双的花旦在唱戏。那一颦一笑,一嗔一怒,真真是妩媚到了极致。
一个男人呢,怎么能美得比女人还要惊艳,娇得比女人更柔呢?他的嗓音十分醉人且清澈,这不是一般的旦角儿学得会的。
台下只有一个观众,这人大约四十来岁,有些微胖,五官中规中矩,透着股不怒自威的霸气。他穿着身黑色长衫,外面套的是件黑底暗花的马褂,比较传统的装扮。他端着个茶杯晃头晃脑地跟着台上的花旦哼哼,一脸陶醉的样子。
我估计这就是漕帮总舵主了,人称宽爷,至于他叫什么名字我并不晓得。
他看得入神,也没有发现我。我看天色已晚,就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在他面前深鞠躬喊了声“宽爷”。
他拧了下眉,淡淡瞥了我一眼。“谁让你进来的?”
“宽爷,我在外面等了你四个时辰,实在是着急得很才斗胆进来找你。我是青龙堂堂主褚峰的丫头,他现在出事了,我想请宽爷帮帮忙救他一命。”
“边儿去,等老子把戏听完再说!”宽爷摆摆手,不悦地欠了欠身,换了个坐姿继续听戏。
我不敢再讲话了,讪讪地站一边儿呆着,也往戏台上偷瞄了去,才发现这花旦看似有些眼熟。他似乎也在看我,唱着唱着都忘词了,好在他功力深给掩饰过去了。
好不容易等他唱完,我忙不迭又走到宽爷面前了,还递上了褚峰给我的令牌。他拎起令牌瞥了眼,斜睨着我道,“你说你是阿峰的丫头?是在撒谎吧?”
“我……现在是他的丫头,他刚收留我。”
“他现在被日本宪兵队的人和巡捕房的人满城通缉,你想让我帮他什么忙呢?”
宽爷挑眉盯着我,眸光犀利得仿佛要看到我心里去。我再撒谎怕是要惹怒他的,所以迟疑好久就模棱两可地说了我和褚峰的关系,以及他现在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