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天阳皱眉：“我可没什么变化，是你记忆力下降了。”

陆锋一脸笑意：“我说的变化，不是你的外貌，而是你的内在，原本我看你像一只老虎，现在看你像一条狗，而且还不是野狗，一条被驯养的狗。”

吴天阳心里火辣辣的疼，他最在乎的就是面子，是自尊，哪怕是那艰苦的一年，哪怕他每天捡垃圾，他也从未向任何人低头。

可最近，他低头了。

他向观海前辈低头，他还记得那一天，自己的膝盖跪在冰天雪地里，自己的脑门，磕在有些碎石的积雪上。

他知道自己将所有的一切都抛弃了，什么自尊，什么原则，什么自我，在那一刻，全都粉碎。

吴天阳心中发颤，是因为陆锋说中了。

他想起那天遇到的那条野狗，自己如今比野狗都不如。

只是这种情绪，自然不能表露出来。

“陆锋，你还是如此牙尖嘴利……”

然后他转身，对着自己的老师恭敬道，“老师，他就是这副书法的作者。”

陆锋望向那中年人。

这人长得很别扭，坐在沙发上，像活了千年的干枯树桩，没有枝叶，只剩下最后一部分，厚实无比，哪怕时间都无法撼动他一分。

陆锋知道这人来自山里，为的就是将穆叶清带走，这是一个铜皮境的强者。

观海静静的看着陆锋，他含笑，没有高人一等的气息，也没有卑微，只是一种平静。

山里人都是高贵的。

不知道为何，陆锋脑海里忽然出现这么个想法。

“年轻人，你看我像什么？”

和高手打交道，总是有些莫名其妙。

“晚辈斗胆，看前辈像一个树桩。”

“你呢？”观海看向自己的学生。

吴天阳明白这是老师给自己的考验，思索了片刻，想到自己老师的名号是观海，于是便道：“老师是一片海。”

“你不如他。”观海直接道，“我虽然名号是观海，我也确实是因为观海而进入到养气境，乃至铜皮境，但是我观海的时候，是在一处海边的悬崖上。”

“我记得那里有一块树桩，木桩已经死去，可上面却长有一些菌菇，像是在孕育新的生命。”

“修炼是何等的无趣，每日看海，你会心慌，因为海太大了，有时候甚至一天都起不了多少风浪。”

“每当这个时候，我便会和身边的木桩说话，跟它聊天，跟上面的菌菇聊天。”

“海洋何等之大，木桩何等之小。”

“海洋孕育生命，可木桩虽然死去，同样也在孕育生命，不仅有菌菇，还有蚂蚁，还有一些爬虫，甚至一些海鸟都会来这里停歇。”

“我看海，不是要成为海，因为海洋无穷无尽，但我明白，我很渺小。”

“芸芸众生之中，我便如那海边悬崖上死去的木桩，但同样有作用。”

观海感叹道，欣慰的看向陆锋：“你我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可从你的字，我看到了你的人。”

“而因为你练字，所以你更容易看人。”

“你看懂了我，我可以收你为徒，并且将你带回山里，而且能够保证让穆小姐一辈子衣食无忧。”

吴天阳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发展，他心里愤怒，拳头紧拽，宛如两块烧红的铁块。

陆锋叹了口气：“很多人都想收我为徒。”

“你天赋确实很好，你在养气境巅峰，想必觉得我一个铜皮境没资格收你为徒。”

“事实上，山里的空气里，也并没有灵气，只是山里灵地很多，灵药也很多，而如今灵气回归，我这辈子，成就灵动境还是有希望的。”

“灵动境在山里，都已经举足轻重了。”观海算是诚意十足。

陆锋知道，无论是铜皮境，还是灵动境，都不再有细分，一个境界便是一个境界，所以其实铜皮境界就已经很强大了。

但观海不知道，陆锋看到了他像一个树桩，却是一个腐烂的树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