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间不说话,师子钰道:“我只想得到一个办法,让慕容十三娶我姐姐,越快越好,最好今夜就让他们睡在一起,让满城的人都知道。”
师子钰这个办法的灵感,一定来源于云间逼十三公子娶若筝的那一次,云间轻轻地说:“感情这种事情是强求不来的。”
强求这事情,云间是试过的,那时候她想要全身而退,想有个自己放心的人可以留在十三公子身边,照顾他,抚去自己离开他的痛苦,可是没有用的啊,完全无从入手,云间甚至考虑过在自己身上下毒,诬陷是师子归因为嫉妒而害自己,然后揭穿开来,去获取十三公子的怜悯之心,可最近事情一桩接着一桩,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并且十三公子对自己的手段早已了如指掌,那样根本不见得骗得住他,说不定会适得其反,让十三公子更讨厌师子归。
“你答应过我的,”师子钰说,“上次你找我时,你说只要我肯帮你,你便答应我一件事情,无论任何。现在我要你帮我姐姐,要我姐姐如愿嫁给她的心上人!我知道,这件事情对你来说,一点都不难办。”
是不难办,可是云间回眸望见灯火阑珊处,那人回望着自己的眼眸,她已经决定要把他推上帝位禁锢他的身,实在不忍再禁锢他的心了。
“我知道了,你先去照顾子归姐姐吧。”
师子钰走后,十三公子便逆着人流走了回来,垂目看着云间的眼睛,沉吟一声,问:“师子钰是不是要你,想办法把师子归塞给我?”
“嗯。”
“你答应他了?”
“没有。”
十三公子听到这答案,实实在在地放下了心,甚至是有些感激的情绪,忽而想做点什么,便捧住她的脸,就这么在人来人往的街头,花灯斑斓的中心,吻住了她的唇心。
云间闭着眼睛应下这一吻,甚至抬手搂住了他的腰身,她有一些快乐与悲悯交织的情绪,快乐于,与喜欢的人在一起,大大方方毫无避忌地昭然天地,悲悯于,她原本只是想乖一阵子,让他过好这个年,可快乐这种事情,一旦尝到了甜头,她自己也要停不下来了。
十三公子看到她眼眶边不知是出于快乐还是悲悯的泪花,本想抚指擦去的,抬了手,却又从她的眼瞳中,看到倒映着的灯火斑斓,斑斓之心一个清晰的自己,他爱极了这样一双眼睛,爱极了人间烟火在她眼中影映绽放的模样,便不管那泪花,牵起她的手,“看灯去。”
灯市的中心安放着一只巨大的走马灯,握着战刀的纸人在围观的人群面上投下大片大片的皮影,皮影与皮影,灯光与灯光,你追我赶,奔流不息。
十三公子曾在宸王留给云间的遗物中,见过走马灯这样东西,静静地问,“想他么?”
“想。”
他抬头看着天上的星子,“他在天上,一定过的很好。”
云间便轻轻地笑了,说人死了会变成天上的星星,这种话是骗人的,人死了就是死了,不会变成星星,不会永垂不朽,何况宸王连死了这件事情,都不曾被光明正大地说出来,在属于南朝的历史里,他是一个叛逆,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华丽开始的一生,只留下一抹肮脏的痕迹,没有结尾。
灯市上也不全是欢声笑语,人流涌动,事故总是会发生一点的,谁家的孩子偷偷爬上高台,想要触摸那条凭空而来的火龙,一不留神便被灼伤了脸颊。
母亲抱起受伤的小孩,不知所措地看着那焦红的伤痕,又是责骂又是关切,孩童更不知所措,在欢喜的人潮中放声大哭着。
有路过的行人不免叹息,“脸烧成这个样子,这辈子怕是毁了。”
在曾经战火纷飞的韩国,比这更严重的烧伤云间见过,比这更惨烈无助的哭泣云间听过,金阳城里仍旧被太平安乐蒙蔽着的百姓,一定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们信赖的陛下,正准备用这座江山、千里沃土、万万百姓的存亡,去为新帝的诞生做血染的天梯。
吵嚷的欢喜与哭泣声中,云间轻轻捅了捅十三公子的手臂,“潇潇医仙给我的除疤药膏还剩下一些,你去问问那户人家的住处,让府里的人送过去吧。”
十三公子点了下头,抬脚前去拨开了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