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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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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审

寇凛离开以后,过了一会儿,一名锦衣卫送来一瓶金疮药,随后大理寺狱丞端来一盆清水和一条干净的手巾,才将牢门重新锁上。

牢房内愈发昏暗,楚谣却没了先前的凄凉感,她小心翼翼避开手心上的伤口,用清水洗净周围的血渍,再撒上一些金疮药。

褐红色的粉末接触伤口时,疼的她一个激灵,怀疑寇凛是不是故意整她,参了些辣椒粉进去。但剧痛过后,凉丝丝舒适的触感告诉她小人之心了。

“不收钱么?”

楚谣盘腿坐着,摇晃手里的青瓷瓶,难以理解这位寇大人的心思。

但通过他的讲诉,楚谣倒是想通了一件事情。

他当年救下宋嫣凉,惹上是非,险些送了命。数年以后,仍会因为她的一声呼救而停下脚步出手相救,大抵是念着自己失散多年的姐姐。

再回想他那些斑斑劣迹中,似乎也没有哪一条与女人有关。

楚谣想着想着,渐渐有抹清淡的笑意浮在眼底。

大理寺门口,裴颂之乘着软轿匆匆赶至,恰好碰上寇凛带人出来。

裴颂之未曾下轿便道:“寇大人,你夜闯我大理寺……”

寇凛翻身上马,只当没看见他,一抽鞭子扬长而去。

锦衣卫们也纷纷策马离开,动作整齐划一。

骏马飞驰,铁蹄滚滚,裴颂之吃了一鼻子尘土,气白了脸,指着守门的衙役:“你们都是死人吗?不知道拦住他?!”

衙役们闷头不言,一个个的心里苦:谁去拦才真是会变死人吧?

……

寇凛离开大理寺后去了国子监,待了约一个时辰后,又分别去了刑部和顺天府。

等他回到锦衣卫衙门时,已是后半夜了。

段小江迎上来:“大人,楚小姐房间熄了灯,估摸着睡了,院子里的守卫没有任何异常。”

“恩。”寇凛原本也不认为楚谣会在尚书府内出事,问道,“老徐和千机他们从青霜镇回来没?”

“没有呢。”段小江打了个哈欠,“楚箫的案子,大人有头绪了么?”

寇凛边朝净房走,边摇头:“毫无头绪,毕竟已经过去四年了。”

段小江又打了个哈欠:“那怎么办?此案现在由袁首辅亲自督促着,圣旨也让大人您莫在分心,专注调查东宫的案子。三司会审,咱们插不上手啊。”

然而东宫失窃案也没有任何进展,只能姑且相信太子手中握有重要线索,那就只能答应太子的要求,先摆平楚箫的案子。

“行了,你去休息会儿吧。”寇凛原本就困,被他几个哈欠勾的头昏。

“该休息的是大人您,又连着几天没合眼了。”段小江劝道,“别忘了,您还病着呢。”

“我自有分寸。”

寇凛将段小江赶走睡觉,自己则去了净房。

等杂役备好了水,他脱下飞鱼服随手仍在屏风上。泡在温热的水中,准备先放空自己的思绪,再仔细梳理一遍近来这些案子之间的潜在关联。

蒸汽氤氲,点点滴滴的水珠从他饱满的额头滑落,因他微微垂着头,水珠多半汇聚在他弧度优美的下巴处,再一颗颗落入水面。

“滴答”声中,思绪的确是放空了,可寇凛却盯着屏风上自己的官服袖子发起了呆,想着一些和案子完全无关的事。

譬如,为何他会觉得一个大男人哭起来梨花带雨,令他莫名心软?

那双沾着泪的眼眸,无助的眼神,总是促使他不断想起楚谣来,即使是双生兄妹,连神情都如此相像,也未免太可怕了吧?

然而寇凛并没有时间想太多,他实在是又累又倦,一个松懈便睡着了。

只睡了一刻钟,迷蒙中听见有脚步声越来越近,立刻清醒过来。

“大人?”

“什么事。”

“徐镇抚他们回来了,在议事厅内等着您。”

寇凛惺忪的双眼骤然闪闪发亮,立刻从水中跳出来,看一眼杂役备好的干净官服,手臂伸了伸,却取下屏风上搭着的那一件,快步前往议事厅。

厅里此时只有徐功名和陆千机,以及一字排开的六口大箱子。

寇凛二话不说先上去掀开箱盖,果然和他猜测的一样,虞清上京是给袁首辅送礼的,整整六箱子的金银珠宝,看的他心花怒放,根本挪不开眼:“虞清抓回来啦?”

徐功名尴尬抱拳:“大人,我们去的时候,虞清人不在。”

寇凛发了一笔大财,笑的合不拢嘴,也不在意了:“那虞家军抓回来几个?”

地方官给京畿重臣送礼,莫说大梁,在历朝历代都是很普遍的现象,寇凛抓他们并不是为了问罪,不然这笔脏钱就得上交,落不到他手里。

寇凛抓人,是为了找虞总兵讹钱。

五十两金放一个人,赚个盆满钵满不成问题。

“这个……”徐功名讪讪道,“一个也没抓到。”

寇凛微愣,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们来了三十几个人,你们连一个都没抓到?”

出师不利,徐功名颜面全无说不出话。

坐着喝茶的陆千机道:“大人,我们赶去时,这些箱子只有五个人守着,而且他们早备好了退路,随便打一打就逃了。”

寇凛的视线终于从财宝上移开,目色深邃:“随便打一打?”

徐功名呈上封信:“虞清房间里搜来的。”

寇凛打开一瞧,只有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笑纳。

徐功名百思不得其解:“大人,虞家军到底在搞什么鬼?”

“呵,有趣。”寇凛稍稍思忖罢,撕了那张纸条,笑着道,“虞家的人有趣。”

“您说,虞清是不是早就发现属下跟踪他了?”陆千机啧啧嘴,眼睛里露出些挫败感,“既然如此,为何要将送给袁首辅的财宝留下,而不转移走?”

寇凛的手指从金砖上拂过:“不知是虞总兵的意思,还是虞清自作主张,不想送礼给袁首辅,故意让你发现,由着本官来抢,这样就不会得罪袁首辅,还孝敬了本官,一举两得。”

“既然不想送,不送不得了?”徐功名早就想不通了,“说起来虞家军在福建抗倭,声名赫赫,身受百姓拥戴,都称虞总兵为虞帅,虞清为少帅。他们虞家也算世代忠良,何苦非要在朝中站队,去巴结袁首辅?”

“你懂什么。大梁不缺将才,缺的,只是类似虞总兵这种既会做人又会做官的将才。”寇凛冷笑着道,“饶是你再用兵如神,上头刻意刁难,扣着你的粮饷军资,手下的兵吃不饱,穿不暖,谁尽心去帮你打仗?”

陆千机提醒:“随便,袁首辅恨着本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难得虞家这么孝敬本官,替他们背个黑锅又何妨。”寇凛指着其中一口大箱子,吩咐徐功名,“这阵子日夜查案,大家都辛苦了,拿下去按规矩分了。”

“是!”

此时,青霜镇附近的山头上。

“少帅,箱子已被锦衣卫带走,咱们的人也都安全撤离。”

“不曾伤到镇上的百姓吧?”

“不曾,锦衣卫一方似乎也很小心注意着。”

“那就好。”

虞家兵士看着面前正眺望京城方向的紫衣年轻人:“少帅,您违背总兵大人的命令,不想将这笔钱给袁首辅,属下可以理解,但您给了寇指挥使,那奸贪狗贼,岂不是更……”

虞清没有回头:“三年前黄河水患,用于赈灾的二十万两银子在路上不翼而飞,圣上派寇凛去查,他人还未到,二十万两银子就已到位,解了灾民的燃眉之急。”

兵士一愣:“不过,他是不可能吃亏的,最后找回来的官银全落入他口袋里,还从地方官手里赚了更多……”虞清笑了笑,“咱们这位寇大人呀,是个心狠手辣的卑鄙小人不假,但偶尔也会做些令人刮目相看的事情出来。就凭这一点,我宁愿将钱给他,也比给袁首辅强些。”

兵士释然了不少:“消息已经给袁首辅送过去了,我们是不是立即动身回福建?”

“不,楚大背上了人命官司,过几日就要三司会审了,咱们等等再走,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楚谣从哥哥身体里回来后,因为犯了腿疾,几乎没出过房门。而她父亲忙的脚不沾地,连着好几天都在吏部宿着没有回家。

谢从琰一样不知所踪。

楚谣也不想见他。

直到三司会审的前一晚,她父亲终于回了家,楚谣实在是坐不住,准备去问问情况。刚坐着椅轿出去院子,又见家仆慌慌张张的来报:“小姐,老爷前脚回来,锦衣卫就上门了,听说指挥使亲自来的。”

在这个节骨眼上,弹劾他们家老爷的折子满天飞,锦衣卫总指挥使找上门,谁能不怕?

连带着楚谣都有些许紧张,惴惴不安的回到房间里,吩咐春桃去前院盯着。

等了半个时辰,春桃神色紧张的回来道:“小姐,寇指挥使已经走了,和老爷一起走的。”又转身将房门关上,从袖笼下摸出一封信,“奴婢远远偷看时,那位段总旗忽然冒出来,塞给奴婢这个,还威胁了奴婢一通……”

楚谣拆开信封,是一张帖子,一个字也没有,只盖着大理寺的官印。

春桃看在眼里:“小姐,这是什么?”

楚谣将帖子放在桌面上:“进大理寺内听审的凭据。”

“听审需要凭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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