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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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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谈

“都只是猜测, 先别忙着开心。”楚谣往后一仰, 嫌弃他下巴上的胡茬扎脸。

“八九不离十了。”寇凛说话时嘴角上扬, 难以自控, 要知道这可是开国首富沈方的遗产, 被埋了两三百年, 是时候重见天日了。

说着, 又捏了捏楚谣的腮帮,啧啧感叹,“我从前最听不得酸儒吹什么‘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心想我没念过书,照样美人在侧,财富傍身。而今才知道, 这书读得多, 果然是有大用处的。”

楚谣见他兴高采烈的模样,仿佛那宝藏已经落入怀中, 怕希望越大, 失望越大, 道:“最好找老师再鉴定一下, 北元送画回来时,翰林院和国子监善画之人都参与了验画, 老师是见过的, 他一看就知道是不是真迹。”

提及柳言白, 寇凛飞扬的嘴角逐渐收拢。

楚谣皱皱眉:“是怕他向天影告密么?他没见过沈方那副赝品,不会知道真相的。而且, 你不是说,他现在对天影已起反心,即使不会调转枪头,也不会再助纣为虐?”

“老白是个好人。”寇凛手掌撑在案台上,尽量减少腹部用力,“我先前是想策反他为我所用,后来,我仅仅希望他能从天影安稳抽身就行,可惜我终究算不过天意,眼下的情况,不是他想抽身就能抽身的了。”

楚谣不懂,抬头看着他。

他道:“十八年前死在塔儿谷的是咱外公谢埕,如今的天影影主是谢煊,柳言白算是谢埕和谢煊两个人的儿子,你的亲舅舅……”

楚谣听他讲着,眼睛越睁越大。

他讲完之后,她好久才有反应,抓住他的手臂:“夫君,你和爹准备拿老师来对付谢煊?这不是老师的错,他才是既无辜又可怜的一个。”

“但一切都因他而起……爹做事,我也摸不准。”寇凛忽然陷入了沉默之中。

楚谣忧心忡忡,知道他在想事情,不出声打扰他,只盯着他紧锁的眉头。

凭借经验,当他眉头开始舒展之时,便是豁然开朗之时。

但此一回他眉头刚要舒展,却骤然收回了撑在案台上的手掌,站直了身体,低头看着案台上的《山河万里图》。

看着看着,眼神露出片刻茫然,旋即瞳孔紧缩,眼波仿佛掀起了滔天巨浪。

楚谣心头一个咯噔,明白他是突然想到某些被他忽略掉的要事。

细观他神态,不只是要事,还是大事。

等他神情归于平静,楚谣才开口:“怎么了?”

“没事。”寇凛收回看向《山河万里图》的视线,拨了拨她鬓边乱发,“谣谣,我问你一个问题。”

“恩。”

“你希望恶有恶报么?”

“当然。”

“但有时候,我们为了换取更多的利益,不得不对‘恶’妥协。”寇凛见她皱眉,解释道,“我说的利益不是钱财,是综合考虑各种因素之后,能使一切达到最完美的状态。”

楚谣沉吟良久,依然不懂他的意思:“能具体一些么?”

寇凛笑了笑,握住她的手:“罢了,你只需信我就行了。”

楚谣反握:“我信不过你口无遮拦,但你做正事儿,我从来都是一百个放心。”

“那就好。”寇凛俯身在她唇瓣上亲吻了下,复又托住她的后颈,唇齿好生缠绵一番,才松开已快喘不上气儿的她,“将画收起来吧,我拿去找柳言白。”

他自己则慢慢走去柜前,挑了身宽松的月白长袍,脱去刚换上不久的寝衣,穿好袍子。

楚谣微启双唇,想说他伤的不轻,先顾着身体要紧。

但他一贯知道爱惜自己,更分得清轻重缓急,她完全没必要操心。

她将画卷好,小心翼翼放回画囊中,送他出门。

此时,柳言白正坐在房间里发呆。

寇凛和江天屿约在海上的交易,他派了阿飞尾随着,告诉阿飞在必要时帮寇凛一把。

岂料变故一个接着一个,一脸懵的阿飞全程看戏,尔后回来讲诉给柳言白听。

知道寇凛脱险,柳言白心安不少。知道死了一船天影教徒,宋家的船也沉了,《山河万里图》很可能已经落在寇凛手中,作为天影少主,他心中波澜不惊。

他现在对天影充满疑惑,对自己的义父更是疑惑重重。

他执掌天影将近十年,以为自己是站在顶端操控一切的存在,突然发现自己对天影几乎一无所知。

尤其是江天屿那天数落他的话,令他领悟出义父挑中他作为少主,并不是看中他的才能。

那是因为什么?

柳言白百思不得其解。

“少主,寇凛来了。”施展忍术隐匿于房顶的阿飞道。

柳言白回过神,看向房门处。

果不其然,不多会儿,寇凛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老白。”

柳言白起身去开门,见他脸色苍白,手里提着一个圆柱形的皮制物,知道里头装的是《山河万里图》。

他侧身,寇凛入内,画囊搁在桌面上,尔后走到案台后,提笔抽纸,在纸上写了几行字,随后将纸竖起来。

柳言白看过去,怔住了。

纸上潦草写着:信得过我,就支走跟着你的那个忍者,我有话与你说。

两个时辰后,已近深夜,寇凛提着画囊从柳言白房间里出来,没有回房,拉了个侍女询问金鸩将楚修宁安排在哪儿了,又去敲楚修宁的房门。

进去后直截了当地道:“爹,咱俩能不能分工合作?”

楚修宁关了门正往屋里走,一愣:“怎么个分工法?”

“您眼下主要在做两件事,一是与袁首辅争权,一是对付天影。”

“恩。”

“无论您有什么打算,希望您稍后专注于您的党争,那才是您的强项。而对付天影的事儿,全权交给我,您别再插手。”

“不可能。”楚修宁拧着眉头走去桌前,在他对面坐下,“铲除邪教,的确是你们锦衣卫的职责,但你知道天影和我楚家的关系,我不放心……”

寇凛打断他:“您对我的能力不放心?”

楚修宁沉默。

寇凛的手指点着画囊:“您是楚党领袖,我是锦衣卫指挥使,您有您的主意,我有我的想法,咱们独断惯了,很难齐心协力,定会误事。不如分工合作,反而可以殊途同归。毕竟我也是楚家一份子,同样盼着楚家好。”

楚修宁微垂眼睫,似在认真思考他的建议:“我不插手你处理天影,你也不插手我对付袁首辅?”

“当然了。”

“既然如此,为何要护着袁少谨。”楚修宁看着他,“你让锦衣卫将袁少谨藏起来是几个意思?见我留下阿琰,你也留下段小江,又是几个意思?”

寇凛笑笑道:“我知道您近来最犹豫的事情,是取不取袁少谨的性命,因为他若死在沿海,袁首辅必定要增兵给虞康安,却不知虞康安已经倒戈……”

楚修宁勾了勾唇:“既然心知肚明,你还要护着,还对我说你盼着楚家好?”

寇凛回的很快:“在我眼中,袁少谨并非袁首辅之子,他是我的下属,我将他从京城带出来,身为上官,有责任护他周全,将他平安带回京。”

楚修宁瞥他一眼。

寇凛又赔笑:“这不也是替爹您拿主意么,我知道关于杀不杀袁少谨,您内心是挣扎的,不是您对政敌之子心慈手软,是怕被楚箫知道了,又要与您闹起来。”

提到楚箫,楚修宁的神色略有松动,苦笑:“这就是我总斗不过袁首辅的原因,一没他胆子大,怕牵连儿女。二没他心狠,怕失了底线,失了对儿女的以身作则。”

“以身作则……”也即将为人父的寇凛似有所悟,旋即又道,“那关于我的提议,爹究竟同意不同意?”

“你必须先大致告诉我,你准备怎样对付天影。”

“行。”

烛火熄了两回,翁婿俩一直密谈到五更天。

……

楚谣躺在床上同样没合眼,一边想着楚家天影柳言白,一边等着寇凛。

海边湿气重,寇凛回来时,衣裳上已经沾满了晨露。

伤着病着,还不停歇的熬夜奔波,楚谣看着心疼,从重衾里拿出始终贴在胸口暖着的寝衣:“快将衣裳换了。”

寇凛道了声“遵命”,更换好寝衣,躺上床,将她抱进怀里,像是抱着一个小暖炉子,从身暖到了心。

“我与你说了会回来的晚,让你先睡,又不听话。”下巴抵住她的额头,他轻声说道,“总这样的话,我在外做事难以心安。”

“我今儿不是等你,是真睡不着。”楚谣往他怀里蜷了蜷,小心不碰到他的伤口。

“有我和你爹在,你琢磨什么?要琢磨,等我俩死了你再琢磨。”

“你又胡说八道。”楚谣从被窝里抬起手臂,在他嘴唇上拍了下,却被他含住了手指,“松开,属狗的么?”

寇凛抱紧了她,静谧中轻笑道:“不闹了,睡吧。”

楚谣在他怀里点点头,呼吸着混有他气息的空气,满腹心事渐渐沉了底,安稳睡去。

……

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只剩下楚谣自己。

起床后,惯例是侍女先伺候着她沐浴梳洗,紧接着两个大夫来为她诊脉,依然没诊出她有孕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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