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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 落难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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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天杰脸色一肃,郑重抱拳道:“原来是陈兄弟当面,你棒打吴家庄分财于民的事迹,我等近日也有所耳闻,甚是钦佩,没想到在此地见到兄弟,仪表堂堂,果然不凡。”

“好说好说。”周靖也客气了一番。

虽然自己在绿林中刚刚出道,和对方相比只是一个小人物,但绿林中人也不会短了礼数,面上功夫是要做到位的。

况且,本领高强之人向来受到绿林敬仰,对这些大寨头领而言,灭了吴家庄本身只是小事,但周靖以一敌百的事迹,却是显出了他惊人的武力。

这群天王寨头领如此惊讶,正是因为这一点他们在这州府蛰伏多日,偶然发觉南方绿林出了这等猛人,不禁大感兴趣,私底下还有人喊着邀这人上山入伙。

项天杰对周靖也有结交之意,不过眼下还不熟悉,是以暂且不提邀请入伙之事。

因为闹出了点动静,一行人不想惊动官差,于是赶紧换了个地方,再行叙话。

众人来到僻静之处,项天杰等人才全部脱了人皮面具,纷纷上来报了名号,和周靖互相认识一番。

这些天王寨头领,个个武艺高强,在北方绿林素有威名,只是知晓了周靖的名号,倒也不敢托大,都是正经抱拳行礼。

项天杰这才说起他们这行人的来意,叹气道:

“郭海深兄弟因为得罪权贵,被此地收监,我等在此潜藏多日,正是想找机会搭救。因为干系颇大,所以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我与郭兄弟有旧,也是为他而来。”高云附和,随即纳闷道:“但你们既有要事,这史清兄弟为何要节外生枝,偷我盘缠?”

闻言,两拨人都一起扭头,看向史清。

史清清秀的脸蛋,顿时涨红了,支支吾吾道:

“我本在街上打探消息,偶然发现这位好汉包袱鼓鼓囊囊,便留了个心眼。后来见他在摊贩前买物什,露了银子,我便手痒了,寻思着此地无人识得我,又遮掩了面容,便想发一笔横财,没成想”

闻言,项天杰大怒,骂道:“你这贼娃,差点坏了我等大事!”

众多天王寨头领也是面色不愉。

他们不知前因后果,只是发现史清的求救信号,才特地赶来解围,路上大概猜到是史清失了手,但此时还是忍不住动气。

“哥哥们息怒,小弟知错了。”史清垂头丧气。

项天杰无奈,转头朝高云拱手赔罪:

“高兄弟莫怪,这史清兄弟入我山寨时日不长,却是不认得你的相貌。他本是街面小贼,后来师从一个江湖飞贼,年岁虽小,却学了一身飞檐走壁的轻身功夫,以及一手易容换面的技艺。他本事不凡,可一身偷鸡摸狗的习惯却改不了,手痒便要行窃,说了他多次,他总是故态复萌、不以为然。今日撞见高人,也算给他一个教训。”

“原来如此若不是史清兄弟,我等却也无法相见,项兄弟还是莫要责怪他了。”

高云不管心里怎么想,还是给对方送上了一个台阶。

实际上在绿林中,窃贼旳地位不高,大多绿林人都不太喜欢,道上偶尔称之为“潜子”、“贼娃”、“包探”,带有一定的蔑意。

周靖在一旁看着史清被数落,心念微转。

这些绿林中人,大多出身贫寒,都是粗鲁的草莽,指不定有什么坏毛病,比如嗜酒、贪婪、暴躁等等。

就算身有要事,也很难指望他们完全安分守己,许多是不安定因素。

这时,高云追问道:

“各位头领在此打探多日,却不知郭海深兄弟,到底是如何遭了难?”

话音落下,众多天王寨头领顿时愤懑不已。

项天杰胸膛起伏,语气含怒,沉声道:

“兄弟不知,这安林府看似繁华,实则官商勾结,搜刮民财。许多商贾大户与官府做局,常常做些以次充好的买卖,不仅当地人受苦,一些过路行商也遭到坑害。即便告到官府,也是不了了之,上下早就被这些本地商贾大户打点好了,根本无门可告。

而且当地商贾常年屯粮,只顾保持高粮价,有多余的粮宁愿卖向其他州界,也不供给本地明明这儿是南方鱼米富庶之地,寻常百姓却不得不花更多钱财维生,即便有些浮财,也被那些粮商大户赚走了。这帮奸商吃得满嘴流油,有钱大肆扩张产业,更是盘根错节了,背地里还有诸多黑心买卖,一言难以蔽之。”

“着实可恨!”

方真听了,大为恼怒。

高云也是心头不满,皱眉道:“南方富庶之地,即便这般搜刮,百姓也还能维持生活换到北方粮产贫瘠处,若是敢如此行事,当地必生民变!”

项天杰叹气,继续道:

“这些为富不仁的商贾之家,还在当地资助帮派,为他们做些脏活,这些帮派虽也是街面泼皮,可已经成了气候,足以欺行霸市。比如若是有人告官,这些帮派便找这人一家麻烦,当作报复。

或是城中大户看上了某处产业,想压低价格盘下,而产业主人又不肯,便让帮派去骚扰打砸,直到人家就范为止譬如城南鲁、陈、何、黄等几家大户,听百姓说他们早些年想扩建宅院,左邻右舍不肯,他们便是用上这等手段,以低贱价格盘下了周边地皮。”

周靖一挑眉,问道:“那郭海深入狱,就是招惹了当地商贾?”

项天杰立马点头,沉声道:

“正是如此!郭兄弟途经此地,凑巧碰见帮派欺压百姓,便出手相助,事后问清背后缘由,单枪匹马挑翻了数个为祸当地的帮派,坏了当地商贾大户的诸多买卖,安林府无不赞颂他义举。

可这也遭了当地商贾大户记恨,想要杀鸡儆猴,便收买了几人,设局陷害郭兄弟。这几人一日引得郭兄弟吃大了酒,故意说些当地不平之事来激郭兄弟,叫郭兄弟找官府讨个公道,接着又说当地知府不会搭理,阴阳怪气,诱郭兄弟话头。

可惜郭兄弟吃了酒一时不清醒,祸从口出,气不过便说出‘当地知府若是不管,便找知州大人讨公道。知州不管,就找一省巡抚。巡抚再不管,就上京找皇帝老儿告御状’这类的话。没想到大批官差早早埋伏四周,立刻将其拿了扭送至官府,知府火速判他口出狂悖、目无圣人、不知尊卑、有逆反之心这等莫须有的罪行,当庭打了五十棍,收押至牢城营郭兄弟此番却是因言获罪了。”

众人听得大为冒火。

“这狗娘养的知府,狗日的商贾大户,都是一丘之貉!”方真愤恨。

高云用力一顿长棍,在地上戳出了個坑,也是怒道:“官商勾结,欺压百姓,当真该死!”

“确实该杀。”

周靖眯眼。

不过有一说一,抛开被人算计这一层面,郭海深入狱,也不算完全冤枉了他。

在这种封建时代,敢对皇帝出言不逊,没人听见就算了,若是别人想上纲上线,说话之人便会因言获罪。

当地官府用这个理由惩治出言不逊者,那就是“政治正确”,谁敢求情,一顶“不尊圣上”的帽子扣上去,求情的同样要倒霉。

当今世道如此,向来是人家可以做你不能说,州官可以放火,百姓别说点灯了,抱怨两句都算有罪,影响了别人大好仕途。

而绿林中人大多对朝廷心怀怨气,习惯了喝骂官府,说话间从不尊重,所以被有心人挑拨,便有可能遭难。

周靖双手抱臂,果断开口:

“这等污浊世道,实在看不过眼!这郭海深,我也是救定了,各位头领有何打算,但说无妨,我等协力救出这位好汉!”

方真立马附和:“不错!哥哥说的,也是我的意思!”

项天杰大喜过望,立马拱手道:“有三位好汉相助,此行更有把握了!”

听到这话,周靖这才想起李纯三人,眨了眨眼,道:

“对了,我这边还有三位绿林弟兄,他们也来拜会郭海深,大概不会袖手旁观,不如先和他们说了此事,聚作一处,再计较如何救人。”

“陈兄弟说的有理!”项天杰赞同。

城中某处奢华酒楼,雅间内有五人正在推杯换盏,分别是李纯、陆家兄妹,以及两个陌生面孔。

这两人,一个是官府中人,坐在主位,另一个是牵头的中间人。

桌上杯盘狼藉,显然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事情也基本谈好了。

李纯长身而起,向主位的官员拱手道:“如此,便有劳张大人了,届时还望大人备好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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