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落座伊始,避风山人手中竹简就传出阵阵低浅难闻的鸣响,如同无数毫无规律的文字交错诵读声,逼向齐德仲元神深处,小半个时辰不曾停歇。
如此冒犯举动,齐德仲坦然受之,元神戒守坚稳之态绵绵若存,竹简文音就好像石头掉入深渊之中,没有泛起多少波澜,连偏厅内中气氛也变得沉闷起来。
最后还是避风山人自己主动收法,见对方放下竹简,齐德仲说道:“扰神之术,道友是在模仿沪海城内众生意念么?”
“齐散人果然一点就通,方才一番试探颇为无礼,请先收下这一炉养神散。”避风山人从袖间取出一个拳头大小的药鼎,内中盛满了如丹砂状的药散。
齐德仲看了一眼没有动作,“道友连番举动,实在让我不解,在这院中还要如此言行隐晦么?”
齐德仲察觉到,不管是避风山人还是柳长青,他们在沪海城中的一言一行,都处于极力压抑局促的状态,并非是众生意念加以逼迫,而是充满着对外界的不信任,元神元气尽力收敛、不以彰显。哪怕是在有阵法隔绝内外声息的院落中,还是极其警惕。
“积习一时难改,让齐散人见笑了。”避风山人叹气一番,“想必齐散人入城之后就有所察觉,沪海城中有高人聚引众生意念,其势浩大。”
“在此之前,我从未见识过有这样修为的人,甚至无法想象能这般驱使众生意念。”齐德仲明言道:“这位高人法力太强大了,元神定力完全能说是深不可测。只不过眼下沪海城似乎聚集了不少修行同道,如此举止并不恰当。龙蛇混杂、妖邪蠢动,若不及早收法敛神,遗祸不浅。”
避风山人微微点头:“这位潜藏不露的高人名唤天城叟,过去在名山大川中修行不出,后来受沪海宋家相邀,来城中坐镇,也不过是近一两年的事情,至于如今城中诡况,最多持续了半年时间,却是让我等修行人苦不堪言。”
“纷杂人心俗念,元神清明者最是避忌,并非所有人都修习元神众生观。”齐德仲有些明白了:“天城叟自修不止,自身元神亦契合众生意念,元神显现的修行人更是感触深切……道友方才一番试探,想来是有要事与我相谋,如今直言便是。”
避风山人苦笑道:“近段时间以来被此等众生意念染化元神,没想到连废话也多了……不瞒齐散人,沪海城中如我这般的执事总共二十余名,深感天城叟修行有碍众道友,但我等基业与传承大多与沪海城牵连颇广,如今局势又不好弃城而去,所以暗中联系、并且相邀各路同道,商谈如何应对天城叟。”
“恐怕不止是天城叟吧?”齐德仲一眼看破,“天城叟是商盟四大家之一的宋家所邀,如今城中局势至此,想必与宋家也有牵连,若能对付得了天城叟,宋家想来也是你等囊中之物。”
“商盟四家之争,我等修行人不欲直接牵涉其中。”避风山人解释道:“齐散人一路至太华山而来,想必也知道,这么一片栖身之所,九州之中并不好找。”
齐德仲默然不语,有些情况他看在眼里不说就是了。在中原驰骋壮大的天王教,虽然有破除恶政陋习之举,但教谕广扬的同时,十分排斥他教别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