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一家人了,还说那些干啥。你长的真有男人味,从我在雪堆里把你扒出来的时候起,我就相信你就是我的男人,我把啥都给你!”凤英把手慢慢伸过来握住过江龙的手。
“从你光着身子把我焐醒的那时候,我就下决心要好好报答你!”
“你真坏,啥都看清了吧?你啥样我也看得明明白白,从那时起,咱俩就已经算结婚了,到现在都算老夫老妻了。看你还挺能装呢!”
过江龙转过身,把脸贴在媳妇的脸上,闻到了他许久都渴望闻到的气味,那是踏实的、温馨的、浪漫的、柔和的、包容的、善良的、真正的女人味。凤英也转过身,手心和额头上都浸出了汗珠。
“睡一觉吧,真的累了!”于成龙就这样和媳妇脸对脸地在两人交融的气味中睡着了。
黑天上灯以后,这一家人才吃饭,都是晌午剩的。吃饭前,嫂子把凤英叫到一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惹得凤英满脸通红,用手拍打着嫂子说:“别瞎说了,就你鬼点子多!”
“好了,别闹了,吃饭吧。”爹叫大伙围在一起吃饭:“成龙,能喝再陪爹喝两口,喝完酒睡觉踏实。咱这地方的男人都好喝两口,冬天天寒地冻,夏天蚊虫叮咬,整日奔波劳累,常年辛苦操劳,不喝两口那能行。酒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
“就说你想喝酒吧,还一套一套的。今天大喜的日子,喜酒不醉人,都多喝点,姑爷给你爹倒酒,咱们再好好乐乐。”妈妈一边给人递筷子,一边说。
过江龙给爹倒了大半碗酒,自己也少倒点,陪着他连吃带喝。其他人也都多少喝了点,气氛还是那样喜庆热烈,体贴温馨。吃完饭,爹就让他们回去睡觉,说这时候黑天短,白天长,怕年轻人睡不好觉,早点睡吧。
“行了,都放着我收拾就行了。她嫂子你也去闹闹洞房,都兴这个,咱这也找不到别人,你领他们去吧。”妈说。
嫂子把他们领进新房,点上灯,对二人说:“你们知道闹洞房是啥意思吗?就是让你们别着急,轻点,都是头一回。”
“嫂子你说啥呢?”凤英不让嫂子往下说。
“别不好意思,人人早晚都得有这回事,一辈一辈就是这样传下来的。趁着年轻力壮,抓紧舒舒服服乐呵乐呵,等有了孩子,就没那闲心了。一看你俩就白睡半过晌,啥事也没干。这样,我帮你们把被褥铺上,就铺一个被就行,那有小俩口不睡一个被窝的。晚上不用出去,那是尿盆,都给你们准备好了。快脱了躺下睡把,按我教得做。”嫂子一边忙活,一边哈哈笑着说。
“唉呀,嫂子,别瞎说了!快回去睡觉吧,孩子都困了。”凤英往外推嫂子。
“我说不是,着急了吧。我看你们躺下我再走,别再打浑身睡一宿,我心就白费了。”嫂子仍坚持站在那里。
“嫂子,你站这我们咋脱啊,你放心走吧,你走我们就睡。”凤英把嫂子往外推,嫂子一边往外退一边还悄悄地嘱咐她。
送走嫂子,凤英说:“咱也洗洗睡吧,天不早了。”
过江龙看着媳妇洗脸、洗脚。心想,自己再也不是那个幼稚的单身汉了,有媳妇、有家了、也该立业了。
凤英洗完,脱去外衣、外裤,钻进被窝躺下。见丈夫不动,就说:“你想啥呢?洗洗睡吧。”
过江龙也不说话,洗完脸,把另一条没铺开的被子打开,脱衣钻了进去。
“你觉得嫂子有意思吧?”凤英没话找话。
“嫂子是个好人。”
“太爱白话,也不背人。”
“我觉得她对咱们还是挺好的,说的都是实话。”
“好了,吹灯睡吧。”凤英催促说。
过江龙吹灭灯,复又躺下。洞内伸手不见五指,听得见二人不均匀的呼吸声。漆黑的夜真好,啥事都敢想,啥事都想做。难怪有人说,人白天是圣人,黑夜是魔鬼。
一连几天,二人很少出屋,一直沉浸在新婚的幸福中。就是出屋,嫂子那神秘的笑,直白的逗,也常常让他们脸红。
这一天晚上吃饭时,爹愁眉不展地说:“日本人又派二鬼子来撵咱们啦,说再不搬出林子就把咱房子给烧了。”
“日本鬼子也太狠毒了吧,咱都在这住几十年了,凭啥把咱赶走!”凤英不满地说。
“这不,说是成立了什么满洲国,那个被赶出紫禁城的破皇帝来当头了。其实还是日本鬼子说了算,他就是条狗。可他一上来就让合并屯子,把那些好地都让日本人种了,把好多屯子都烧光了,把人赶走,集中在一起,也不给地种,咋活呀?听说还打死了好多人!咱在这住也不让,说是怕勾结叛匪、胡子。有啥办法呢,枪也让他们收去了,打猎也打不了,跟他们拼也拼不起,看来只能搬出去了。可又没想好往那搬呢,又没有地,以后咋活,真愁人!”爹放下碗,呆呆地往外看。
于成龙想,日本人并屯子、种好地,端龙岗能不能并屯子呢?那可都是好地呀。他突然想起了家,想起了妈妈、妹妹和弟弟,不知她们现在怎么样了?要是能让老丈人一家都搬到端龙岗,彼此也有个照应,他照顾起来也方便,岂不更好。
“爹,搬到我家去住吧,我走了也放心。我家现在虽然就两间房,可地方还挺宽敞,再接几间够用。我家虽然没有地,可我能养活你们,你们啥也不用干,孩子长大了也能上学。两家搬到一起也有个照应,我上哪去也放心。您二老看行吗?”于成龙问。
“这也到是个办法。可这么多口人你咋养活?打日本子也挣不来钱。”爹有疑问。
“你放心吧,我能养活过来,保你们不愁吃不愁穿。”
“话是这样说呀,可人哪能老待着呢?”
“不行咱置点地,学着种,庄稼活肯卖力气就行,咋也不能闲着没事干呀。”
“你们说这样行吗?”爹问大伙。见没人提出啥意见,就接着说:“那就这么定,我明天出山,雇一辆大车,再加上咱家的这辆小马车,东西也能拉得差不多了,剩下没用的就不要了。你们这两天在家收拾收拾,该拿着的都拿着,破家值万贯。早晚都得搬,早搬早利落。”
第二天,爹早早吃了饭就上路了。过江龙等人在妈妈的支使下收拾家里的东西。隔了三天的上午时分,爹领着一辆四匹马拉的车来了。爹在家里四圈转了一遍,看看落下啥东西没有,就和众人往马车上装东西,让凤英把马都牵出去吃草。
忙了差不多一晌午,把该带的东西都装上了车。爹让妈和嫂子把饭菜端到院子里,给大伙吃。他说领着两孙子去给儿子烧点纸。妈和嫂子也要去,爹没让,说到端龙岗安顿好以后,等秋天把儿子的坟迁过去。
爹一手抱着小孙子,一手夹着一卷纸,领着大孙子走了。妈和嫂子的眼里都湿了,含着眼泪给赶车和跟车的盛饭。这时凤英也回来了,一伙人都蹲在院子里吃饭。爹回来后,也领着两孙子蹲在院子吃,让孙子多吃点,怕路上饿。
吃完饭,把锅、碗、盆洗洗,装到一个箱子里,抬上车。爹领着全家又围着家院里院外转一圈,来到柴火房时,让全家人合力,把柴火房推倒,后洞子连同没带走的破烂东西被彻底的封起来。爹在院子中央捧了一堆土,点上香,拜了拜。住了大半辈子,啥不得离开呀,全家人都流泪了。
“走吧,故土难离也得离呀!”爹说完话,跳上自家的车在前边走了,不住的回头。另一辆大车跟在后边,过江龙走在最后,他要把这个家印在记忆里,特别是那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