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这易大娘吧,对辛夷好,那是真好,跟待亲闺女一样一样的。可若说要冲着辛夷发脾气,那也是跟训亲闺女一样一样的。辛夷的脑袋夹在门缝里嘿嘿的笑着,手里还忙活着穿衣服,这衣冠不整的哪敢出去。半夏这傻孩子给的时间也忒短,亏得她手快,刚把裤子换上,将换下的男装藏好,还没等把裙子上那些条条带带的系上,那边易大娘已经要进屋拿人了。开门?就这德行还开门?这若是开了门被易大娘当场捉个现形,不知道实情的还不得以为她在家里偷人了呢?“易大娘您怎么来啦,今日怎么这么有闲。”她说着,忙指挥着半夏,“哎,半夏你倒是给大娘倒点水呀,天儿这么热,大娘抱着紫珠哄了半天多辛苦,快,帮着忙活忙活~”
半夏倒也聪明,瞬间了悟看来他大姐换衣裳的时间不大够,赶忙倒了杯水站到大娘面前,“大娘您喝水。”易大娘低头看看半夏,又瞟瞟只露出一个脑袋的辛夷,更觉得这丫头有鬼。于是绕过半夏又要朝前走,乃不知半夏这次也学机灵了不少,三步并作两步又绕到易大娘面前,端起茶杯来。“大娘您喝水。”
她无奈,“大娘不渴。”说着,又要绕开半夏朝内屋的方向走。
正当这一计眼见也不成,易大娘愈发逼近的时候,半夏也终于豁出去放了大招。却看他撇撇嘴角,吸了吸鼻子,竟也突然哭起来了。一边哭还不住的说:“大娘不喜欢半夏……呜呜……大娘就喜欢长姐和珠儿,不喜欢半夏……呜……”
卓半夏今年也刚七岁,平常乖巧有加,在甘松被送去当学徒之后,他也是一直以家里唯一的男子汉自居。这一声声哭号,辛夷真觉得有些对不住这弟弟——看来半夏小朋友真是下了血本了。
“怎么好端端的就哭起来了……”易大娘此时也甚是头大,看看门缝里的辛夷,又瞧瞧面前痛哭不已的半夏,无奈只得先蹲下身子,又是摸摸又是拍拍哄哄的,而这时半夏的功力越发见长,真是越哄越哭,而且哭声还一声比一声的响亮,只吵得大娘头都痛。
那边辛夷赶在这个功夫,手上工作半点都没耽误,将各个带子都系得差不离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不知那根带子系错了位置,如今将自己捆着,看起来诡异的很。
完了完了这还得重新穿!?这衣服怎么这么麻烦!!
她暗料不好,这么出门反而被抓包看出匆忙,而这时半夏的哭声已经渐渐停歇,正在易大娘再度朝她的方向望来的时候,却听门口又有一串脚步声——
“有客人呐……哎?大娘您来啦。”那声音温温柔柔的,软得贴心。
“兰姐姐!”紫珠一见来人便叫,“松哥哥也回来了!”
“来,珠儿给哥哥抱抱。”甘松说着,弯身将紫珠提了起来,不免调笑道:“嘿,你这小丫头,在家都吃什么好东西了?竟比先前重了这么多。”
佩兰看了他们一眼,只是笑笑,见了易大娘赶忙行了礼,“大娘您今日怎么得空过来?”她上前几步这才看见挂着泪滴的半夏,不免又惊讶道:“这半夏又是怎么了?”
“天知道哩。”易大娘一脸无奈,“这孩子也不知道是怎的,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了。”见了佩兰回来,她也客套的寒暄了句,“听半夏说你去山里摘蘑菇去了?”
她点点头,“昨个晚上下雨,我今日就想去看看。结果还没找到多少蘑菇反而就先碰见甘松,帮他料理完皮木匠那的活儿,这就一并回来了。”
“啧,也真辛苦你。”易大娘叹了口气,“你也知道,你姐姐身子不大好,先前又撞破了额头,带着伤也不好多劳累,这家里也多亏是你了。”
佩兰听得这话反而噎了噎,僵着嘴角好一阵,最后方才扯出抹笑容来,“那是自然,大娘您放心罢。”
亏得是佩兰和甘松那小子回来了,要不然自己这衣服穿不好直接就得被抓现行!此时辛夷已经打点妥帖,还顺手将头发梳弄一番,抬手就要推门而出,却先听甘松冷哼的开口:“哼,大娘您这话我可不爱听。”
“甘松!怎么跟大娘说话的!”
佩兰回头训他,他反而愈发长了脾气。“兰姐姐,就是因为你性子好软,所以他们才都好欺负你。”说着,他则看向易大娘道:“我们家自来就不富裕,长姐还像个富贵大小姐似的养在家里,家里家外的不都一直是兰姐姐打点的?大娘也好,娘亲也罢,不知为何都宠她得很,也不知长姐究竟哪里得了你们的欢心。反倒是兰姐姐处处吃力不讨好,天天做活还要被挨个的埋怨。我虽然不常在家,可我知道遇事公正的理儿,要想家里别这么穷,倒是先让长姐拿出点样子才行。”
……且不说甘松究竟对卓辛夷这个大姐有怎样的怨气,其实他大概也不知道自己躲在内屋的吧。
辛夷深深的呼了口气,虽也觉得直接折了甘松的面子不大好,但毕竟也在里面磨蹭了这么长时间,该来的总躲不过,反而是人多一点更好打马虎眼。
“甘松你说的没错,我也觉得我持家着实不如佩兰。”她一推门便走了出来,甘松面上的神色瞬间一僵,脸上越发难看起来。
“长姐……你……你别听甘松胡说。”佩兰更别提多尴尬,退后了半步低着头,似乎怕易大娘再替辛夷撑腰,更给自己小鞋穿似的。
而甘松见佩兰唯唯诺诺的样子,又想开口说些什么,辛夷却笑而不语,果断的将一个肉包子塞进了他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