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在木桶里洗过了澡,又逗紫珠玩了一会,半夏这才回家。人家上学堂都不过是傍晚时候便能回来,偏偏半夏要等到天近乎全黑的时候才到家。接连几天,辛夷真是有点怕这半夏是在学堂里被人欺负了才挨到这么晚——要么就是被学堂的先生给打了?功课不好被留下背书?
不过半夏虽然是累,可依旧是孩子,一见桌上的肉包子,伸手便要去抓,还是佩兰揪着他乖乖先去将手洗过了才作罢。
“今日怎么又是这么晚才回来?该不是先生因为你书背的不好,才故意留你下来的吧?”辛夷半是逗他,看着他的吃相浅笑道。
“才不是呢!”他勉强咽下嘴里的食物,“还不是因为我上学堂比他们晚了些,所以先生叫我将落下的都补上。”
“哦……还吃小灶?这先生待你不错。”
半夏听到这里,不好意思的挠挠脸颊:“其实还有……我觉得学堂的桌椅也十分适宜读书……反而在家里……总觉得念不进书似的。”
“也是,珠儿还小,在家吵闹的倒也确实。”佩兰说着,看看半夏道:“半夏你放心,家里有我看着珠儿就够了,你就不必操心了。”
他听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转而怯怯的喝粥去了。
说来有些不厚道,但辛夷此时真是越发觉得佩兰全然变成家中老妈子一样的角色,大的小的都不让她省心。看来果然还得多赚些银子,到时候能让家里雇个佣人是最好了。辛夷转头看了看佩兰,如是想。
可说是赚钱,但她这个来钱的路子与旁人终究不同。并不是你能付出多少辛苦,就能赚得等价的银子。身为一个算命先生而言,辛夷的难处在于,她还得看看能不能让她有机会付出点辛苦来。若是干脆就没人找上门,她再怎么在那儿暴晒一点也不会有银子赚。
但她就在第二天醒来的一刻突然想到了雍鸣雁——既然雍鸣雁昨日已经来到家里,那他没道理不来找自己。昨日被抓走那是情况特殊,今天倘若能让财大气粗的雍公子来摊前转悠两趟,想必他那么出手大方,又得是好几两银子入账。
想到这里,她心中瞬间宽慰不少。抬头看看天色还早,这才开城门没一会,路上的行人也都踏着晨光寥寥而已。据她的推算,雍鸣雁应当是起不了这么早,反而几次见他都是快到午间,估计是被饿醒来觅食的。为了待到这大肥兔,她也只能在卦摊前多守几个时辰了。
夏日的清晨凉风习习,没有燥热而多几分清爽,大概是很适合睡觉的。辛夷坐在那里迷迷糊糊了半天,却总觉得有人似乎用什么在捅自己的脑袋。一开始是轻轻地,后来越捅越疼越捅越疼。她甚至有一瞬间的错觉是自己的脑袋都快被那东西捅出个洞。
摇摇头、咂咂嘴,朦朦胧胧的抬起头一看,只看见一方衣袂,再抬头,却是递到眼前的竹签。她以对眼的神态看了看竹签,这才醒了过来——哦!早说啊,敢情是来做生意的!
真没想到今天这么早便能开张,她伸手想要接签的一刹那,却听面前那人悠悠的说:“先生,在下就算这签了,嗯,算算……家宅。”
“好嘞……诶?”她话说到一半,却陡然觉得这声音十分熟悉,自己手一抖,那人手一松,竹签脱手而出就掉落在地上。辛夷错愕的将斗笠一掀,抬头看去,则正撞上面前公子的那双幽深的双眸。
他嘴角依旧漾着微妙的弧度,眸中带笑,定定的望着她。“怎么,先生这是什么意思?看来是不大欢迎我这个做客人的?”他将另一手的折扇‘啪’的拢在一起,居高临下的睥睨道:“先生难不成就是以这样的态度来待客?看来是觉得这一行当的银子太过好赚了,想着多得罪几个客人也是无妨啰?”
“公子……您……您这可真是说笑了。”辛夷赶忙弯身将竹签捡了起来,“公子太抬举在下,这可不敢当,不敢当。”
“我看你敢当得很。”他依旧不依不饶,“看来先生这么不迎客,那在下今日不算了便是。”虽是这样说的,可却从怀里掏出个不小的银锭子,故意在她眼前晃了晃,然后淡然的又收回怀里。
“……不不,公子误会了,这自然要算……当然要算。”她赶忙起身,一把抓住他的袖口,“公子您既然抽了这根,那就证明您跟这签十分有缘。”
“哦,先生您若是想套近乎,可再说在下与先生您有缘便好。”他用扇子点了点辛夷,依旧淡笑道。
……哪里有缘,沐方锦,我觉得我是跟你冤家路窄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