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渐渐的停了下来,落在马车棚顶的声音越来越轻,辛夷一路上都一句话都没说,本来还想盘算一番一会儿见了冬儿该如何说明,但到了最后,脑子里混酱酱的,竟半分也转不动了。
马车缓缓地在宅门口停了下来,辛夷独自一人下了马车——贺之皋也要赶回刑部去,实在不宜陪她太久。故而只是与她一起通报了声,将她送进田府,方才独自离开了。
雨停了,依旧是春寒料峭的时节,就连吹来的风都是凉的。
辛夷被安排在客厅里等候,说是一会儿冬儿就会出来见她。
但直到三盏茶的功夫过去之后,辛夷也终于意识到,此时就连冬儿也是不愿见她了。恐怕冬儿已经知道自己这次匆忙赶来的意义,也干脆是不愿意给自己和田公子添不必要的麻烦吧。
“夫人还没来么?”辛夷自己都不知是第几次的询问,而那婢女仍然摇摇头。
不论几次都是一样的,冬儿……也不愿意见她。
辛夷想到这里,心中也猛然的揪了一揪,“她不愿见我……那我去找她。”
“姑娘,我们夫人身子不适,还是……还是不要去打搅她了。”婢女赶忙拦住她的去路:“姑娘,您就算出了这,也不会让您见夫人的。”
“我知道。”辛夷喃喃道:“我明白她的苦衷,如今她怀着身孕,自然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如今关在牢里的是她的表哥,是我未来的夫君。她有她的苦衷,我也有我的难处。我一定会让她出来见我的,不论是用怎样的方法求她……我都会让她肯来见我一面。”说着,她推开那婢女就要朝外走,而正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辛夷,我在。”
辛夷回过头去,却见此时冬儿已然被下人搀扶着,从厅堂里面的内屋里走了出来。她的肚子稍微大了些,可算能看出孕妇的样子来。
“你刚刚的话,我都听到了。你说的没错,我是不想见你,我是在躲你。”程婉冬将唇抿着,一双眼睛一直盯着她看:“但是我知道我若是不出现,你指不定又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那不如我们就将话敞开了说,关于这件事情,我——”冬儿话还没说完,却突然抽了口气,讶然道:“你这是做什么!?”
却见此时辛夷已经跪在了地上,伸手抓着她的衣袂:“冬儿,我先前从未求过你什么,这次,算我求求你……唯有提出三司会审,才有可能给阿锦一个清白。如今已经宣判了斩首,十日后就要行刑了呀!”
“你这是做什么,快先起来!”冬儿弯身去拉她,却不论怎样辛夷都跪在地上不肯起身:“你这样逼我也没有办法……今日相公可是刚刚说过,这件事情,不能再提了!”
“我现在见不了田公子,但你能见到……我不相信他是那样绝情冷血的人,你若稍稍劝说几句,他会帮的!他一定会帮的!”
却见程婉冬缓缓地摇摇头:“你是不知道相公的脾气,几乎他很少在家里说大理寺当差的事,再加上……这件事他也一早就说不好干预了,要不然……要不然他也知道这有疑点,该好好审呀!”
“那你是说……阿锦他……只有十天的活头了?”辛夷说着,抬头看她,眼泪簌簌的滚落下脸颊:“冬儿,你要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斩首示众么。”
程婉冬听罢,咬咬牙,将头一扭没有看她。
“冬儿,我只求再给他一次机会,别这么快的拒绝我,正如……你现在已经离不开田公子一样,我也不能没有阿锦,若是他真的不在了……我……我……”
她听着辛夷的话,将唇用力的咬了咬,最终也下了好大决心似的道:“辛夷,我若是说了,可也不保他一定就真将此事上报,毕竟这是皇上下的旨,现在这个时候,谁都不敢开口啊。”
辛夷一听她先松了口,连忙抓着她的衣袂摇了摇:“不打紧!不打紧,可以再过个五六天的,等到皇上火气消了,咱们再说也不迟?对吧!?”
“嗯,你先起来,你先起来说话……”这时,程婉冬方好说歹说的将她拉起了身。
辛夷虽然能听出她话中带些敷衍,但冬儿既然能来见自己,肯定心中也很挣扎——她也是打心底里想救沐方锦的,如今自己这么一说,她必定会和田司直提起此事……到时候,真能打成三司会审,又有正剧,阿锦就有救了……
有救了……
辛夷脑子忽而一阵空白,随即突然天晕地转起来,趔趄几步,终究还是摔倒了下去。
昏昏噩噩,不知过了多久光景,她方才清醒了过来。
“你可算醒了。”身边的程婉冬见她睁开眼睛,绞着眉头一脸关切:“你没见刚刚的时候真是快将人吓坏了。”冬儿一边说着,一边招呼婢女换过辛夷额头上的帕子,又递了水喂给她:“大夫刚刚来过,幸亏只说你是心力交瘁太过疲劳所致,还好还好……”
辛夷的脑袋里依旧晕沉沉,她看看冬儿,第一句话却是:“田公子答应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