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这不是明摆着算是庆祝么?
她恨不得跟那些人多的地方都离得远远的,独自一人走着走着,却走到了昨日出院的小角门那儿。如今角门上挂着锁头,可周围却半个人也没有,大概也是因为今日既是处斩的日子,易北辰料想她会安分一些,就没有派人守着。辛夷盯着那锁头半晌,从头上抽出一支银簪来——因为昨日的事情,易北辰恨不得已经将所有锐利的金银簪都收走了,这一支,还是自己偷偷藏下的。
没有什么匕首之类的护身,难不成连支簪子都不剩么。
她凑了上去,将银簪的细尖儿插入锁眼,就像电视剧里那样开始搅着簪子试着开锁。门上挂着的是那种很普通的长条锁,理论上应该很好撬才对,可兴许是因为她心慌,也许是手法不过关,她撬了好一阵,手心里就全都是汗,不得不先将手放在衣裙上抹了抹而后又重新开始。
这一把锁,竟足足耗费了她近一个时辰的光景。
不过好在最终锁头开始被打开了,辛夷连忙提着裙子,顺着角门钻了出去,朝着正街的方向跑去。
砍头的时间在午时三刻,这个时间,阳气最盛,人的影子最短,迷信的说法中,此时可以用旺盛的阳气来冲淡杀人的阴气。
今日是阴天,黑云压城。辛夷并不能看清如今太阳到底升起到多高了,只是一味的朝街市上冲——这条街是从刑部大牢出来去往法场的必经之路,自己若是想要再见见他,也至少要先从这里出发去找!
可待她气喘吁吁的跑到了街上,却见大街两旁已经围满了人,形成个人墙。辛夷突然感觉这样的情势仿佛有些熟悉,下意识的朝人群当中挤,踮起脚尖不住的张望。而前排正是官差拦着人墙,不许他们上前。
辛夷被身后的人挤了挤,趔趄了两步,肚子撞上官差挡人用的木棍上,撞得怪疼的。身旁的官差用十分不友善的目光看了看她,而后继续将木棍朝人群推去,一边喊着“都别挤,别挤!”
牢车已经缓缓驶来,车里的人穿着白色的单衣,长发披散着,将他的脸遮住,而那男人则一直蜷着膝盖坐在角落,一双眸子平静如水。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阿锦……”她轻声呢喃着,这声音却只容她自己听得到。
正在此时,她忽而想起来了,这个场景分明是雍鸣雁离开那时,自己所做的那个噩梦!!对……噩梦!当时的自己,就是看见了囚车走过的场景……还有,囚车里熟悉的人。
然后,斩首……示众。
她心中一慌,眼见那牢车已经要驶离跟前,连忙三步并作两步的追赶上去,跑得跌跌撞撞。囚车缓缓地驶过街巷,辛夷一直跟在囚车旁边,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看那木栅栏里面的沐方锦,也不知道他终究瞧见自己了没有。
辛夷只是望着他,甚至却连呼唤他名字的勇气都没有,只是盯着他的身影,极力的追逐着。兴许是望得太过专注,辛夷脚下一绊,摔倒了下去。手掌心里火辣辣的疼,估摸已经沾了血。
牢车继续朝前走着,丝毫没有因为她的摔倒而暂时停留。“阿锦!!阿锦你等等我……”看那牢车又要走远了,她挣扎着站起身来,连忙又朝他的方向跑去。人潮涌动,她不得不挤着从人缝里插过,声音也匿在嘈杂中,显得微弱。
“阿锦……阿锦!”她朝着那牢车的方向靠近着,可却被官差又用棍子挡住去路。但这次,他终于听到了,回头而望,却见她在人群中穿行,紧跟着他的脚步。
“你为什么要跟来……”沐方锦见她走得跌跌撞撞,也扑在了栅栏上,双手攥着木杆,手脚上的铁镣铐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辛夷……你回去!你跟着来看这个做什么!”
辛夷几番想要凑近了与他说话,却都被人拦住,反而推得更远些,但一次又一次的不肯放弃:“我来陪着你!不管怎样……我都要陪着你!阿锦……”她只顾着自说自话,却也并不可知究竟沐方锦听见了多少。
他将头靠在了木栅上,缓缓地摇了摇,口中仿佛喃喃了几句,但辛夷全然都没有听清楚。
一路走一路跟,终于是到了法场的所在。此时牢车停了下来,几个官差将囚车的门打开,将他带上刑场。
这刑场的台子也不知是因为早前就有……还是这次特意为他搭的。胆敢谋害皇上,这大概算是重罪,所以特别‘照顾’一下也尚未可知?他在走上去的时候,回头看了她一眼,匆匆的一瞥。
并没有什么惊恐或是慌乱,只有那么一点点的留恋和遗憾。
如果这个时候,有一群三殿下派来的蒙面人突然冲过来然后将他劫走该多好。到时候虽然不能活得堂正,但好歹也算捡来一条性命。
若是,当时沐府遭了贼之后,自己能多与他商议着,不用那些原料再继续炼丹,是不是现在……就不会有这样的未来。
说到底,终究是一念之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