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就是为了钱,可那些所谓的贪渎得来的银钱我们压根就没有自己拿去花了,而是都用在了兄弟们的身上。你可知道,这些年来我偏头关有多少将士在与鞑子的厮杀中或死或伤?就我所知,就有不下千人。而他们和他们家人又是怎么过的?朝廷早就把他们抛到了脑后,除了一开始的那笔抚恤银子外,就没再为他们拨付过一两银子,甚至于连他们赖以为生的田地都被人给夺走了。你可知道,有多少人因此家破人亡,最终走上了绝路?”
这一连串的问题问下来,顿时就让雷鸣的气势为之一消,竟无言以对了。至于其他人,也是一脸的深思。有些事情其实一直都在他们的身边不断发生着,可是因为选择性忽视的关系,他们却完全没有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你又知不知道这些年来随着朝中文官们权势的不断提升,武官已越发的卑微了?每当有一个六七品的所谓御史巡视到我偏头关,我全军上下都得向其跪拜,雷千总,你觉着兄弟会甘心么?反正老子是不甘心的。
“可不甘心又如何?他们身份尊贵,朝廷每年都会发给他们大笔的银子开销,可我们这些在边地出生入死的兄弟呢,不但活着时憋屈,死后更是被人遗忘嫌弃。你说,这样的朝廷真值得我们不顾一切地效忠,值得我们连那些曾经并肩作战的兄弟和他们的家眷都不顾,来死守这偏头关么?”说到这儿,葛巍的呼吸已经有些紊乱,面色也是一阵潮红,死死地盯着雷鸣。
这下,却是换成雷鸣不敢与之对视了,有些矛盾地低下了头去。其实他所提到的许多不公雷鸣也早已知道,只是不敢往深了去想罢了。而现在,当这一切被葛巍彻底撕开后,那血淋淋的现实让他的心刺痛不已,真正陷入到了矛盾与纠结之中。
其实何止是他,帐中其他人在听了这番说辞后,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或许边关确实有诸多问题,或许关长兴他们这次做下的事情确实是错的,但站在他们的立场考虑的话,似乎又在情理之中了。
就是正德,此时也陷入到了沉思中,似乎在考虑自己今后是不是该有所改变。不过随即他心下又是一叹,以如今君弱臣强的朝局,自己纵然有这样的心思,怕也是不可能将之实施的。无论是内阁如杨廷和这样的重臣,还是满朝的官员,都不可能承认错误。
见雷鸣似乎有所触动,关长兴心下更是一定,又开口道:“所以雷千总,我们纵然有错,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是这不公的环境逼着我们走到这一步的,是这些当官的害我们做出这等事情来的。现在,他们居然还敢找到我军中来兴师问罪,当真是可笑至极,无耻之尤!”
一阵沉默后,低垂着眼睑的雷鸣突然沉声问道:“所以你们说这么多到底是什么打算?”
“雷千总,你的为人我们是相当钦佩的,无论是带兵作战,还是其他,你都没得挑,我们对你心悦诚服。所以哪怕是现在这个情况,我们也不敢,也不愿对你不敬。不过他们这些人……”葛巍说着,眯眼扫了杨晨等人一圈后,才冷声道:“既然事情已经闹到了这一步,就不能再容他们活在这个世上了。还望雷千总能以大局为重,帮我等将其除去。”
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后,这些人终于图穷匕见,把自己的目的给道了出来,也让帐内的气氛再度变得紧张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在这一刻都落到了雷鸣的身上,显然,接下来会是个什么场景都只在其一念之间。而雷鸣这时候却陷入到了沉默之中,面色阴沉的他,叫人完全看不出真实意图来。
趁着这工夫,杨晨迅速就与丁越迁交换了一个眼神。虽然两人合作不多,但这次却极有默契,只互相看了两眼,就已明白了对方的心意。
看来眼下的局面已对己方相当不利了,不管雷鸣最终会做何决定,接下来他们必然会下令发起进攻。所以要想自救,就只能先行出手,把这几个发号施令的家伙先拿下了再说。
不过现在帐外还有数十支利箭瞄着他们呢,一个不好事情就将一发不可收拾。机会只有稍纵即逝的一瞬间,必须两人配合无间,猝然而发才成。而当杨晨再度把目光转落到雷鸣身上时,信号便已传达了过去,当雷千总再度开口时,就是他们放手一搏的时机所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