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快入土之人,假话诳你等何益?”
听老翁说得笃定,中年胖子顿时便有些焉,他先前说话本来就是要将此事在役民中炫耀,最后自家却受了打击,再不言语,倒是有调皮的指着先前斥他的臃肿妇人笑道:“我观两位倒登对,若依阿翁所言,阁下还不如与其匹配,再寻一老一少,新组成户还得快些入户!”
臃肿妇人双眼在中年胖子身上飞快一扫,顿怒道:“眼瞎的!我如何与此阿物登对?”
中年胖子被他们呛得不行,周边人尽笑,赵云闻得后面不是朝堂中事,已欲走开,突又听人问道:“朱隽方免太尉才数月,为何皇甫嵩又免职?你可知因由?”
有人问话,赵云才又止住,转头时,见发言相问的是一名扶帚男子,却瘦弱得紧。
中年胖子得人解围,顿时大喜,冲问话者夸道:“自然,我族叔曾言,数日前天现流星,乃不详之兆,故天子免太尉!”
“流星?”先前没人关注,听到这个几名扫地的役民顿都吓得一跳,齐问道:“缘何我等不知?”
逢此乱世,听闻又有异象,众役民属于习惯性惶恐,胖子却一扫颓废,得意洋洋道:“流星坠时,约莫在四更时分,你等当正酣睡不知外物,若非朝中传出,几人能知晓?”
“前有日食,后为流星,天警频繁,大汉难不成真要亡?”
“不差!朱隽、皇甫嵩忠良辈,天尚不佑!朝廷获罪于天,不诛李傕等贼,却以忠良抵罪,可见汉室当亡!”
若在太平盛世,几个百姓敢议论朝廷快亡?然天下已是这般模样,自家等生死难料,还有什么好忌讳的?役民们再顾不得清扫,乱纷纷议论起来,又有人问道:“若汉室亡,何者替之?”
“你莫非未曾闻‘代汉者,当涂高’?”
“此语天下尽有传,然可解何意?”
“不解!”
众人正议论纷纷,不妨一名衙中差役已踏雪行到此地,见状大怒,厉声喝道:“邓使君怜你等无衣食,方许以役事自救,给你等活路走!你等不知感恩,为何散于坊中?郡中今罪民正多,可是我河南寻不到人做事?”
众役民尽被吓得噤声,先前斥中年胖子的臃肿妇人忙冲差役赔笑道:“好叫差官得知,是此人言及日食、流星事,引我等惊惶,方未再顾及活计!他又最懒,只差官至时假样出力,平日里尽无赖!望差官明察!”
言语间却是已将中年胖子出卖得干净,吓得胖子魂飞天外,白着脸辩道:“妇人之言不可信,我亦有出力!亦有出力!”
只是他平日的懒模样着实惹人厌,看不顺眼者尽多,又恐方才事为差官责罚,祸水东引,便有数位出头替妇人作证,又将先前语言再重复一番,差役便冷笑道:“我闻使君曾言,日食、流星尽为天象,与人何干?诸位恐惶何来?皇甫嵩、朱隽乃国之栋梁,天下谁人不知?朝中只因天象便免重臣,实是可笑!”
眼前差役虽捏着自家生死,听到这话臃肿妇人却顾不得,驳道:“天狗食日、夜降流星只曾闻祖辈言过,我等小民便是百年也不曾见!若非朝廷获罪于天,如何现此异状?”
“我太平道教众,只信大贤良师,可以医术仁心救民于水火,”差役对臃肿妇人冷笑道:“其余鬼神为虚妄,天象为自然!”
听闻差役之言,莫说臃肿妇人,便是留足一直旁观的赵云也不由大怔,前些年冀州闹黄巾最凶,太平道之名赵云自然也熟得紧,这般教义却是初闻。
河南郡中许多人出自黄巾恶贼,有太平道流传并不足为奇,只是他们平日里并不喜显名,毕竟已是官身,除众多女医匠外,余者皆闭口不谈教中事。
赵云却不知,自前番河南因日食大传焦氏为妖孽,后又闻朝中免太尉,邓季便与三崤山中教众聚义过,言此等皆谬,实不足信,已将“教众只当信大贤良师,其余鬼神为虚妄、天象为自然”之语定为第一条教义,女医匠们走家串户时,已尽传开来。
站在街中的差役见众人被自家吓住,其等非太平道徒,也无心为他们去尽释教义,只对中年胖子道:“你平日既偷懒,今日雇请之费便再无,此后三日减半;待明日来此,我划地与你独扫,免得又混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