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何兮推她,“我收摊,你去!快去!密码是何来的生日!”
母亲去存钱了,何兮心里有那么一点不放心,偷偷的跟在后面,站的远远的,看她在存取款机那里排队,然后存钱,再回来,她飞快的跑回摊位旁,稀里哗啦的把东西拆掉,凑合着绑在一起。
这次她真的改邪归正了,何兮想。
回家的路上,母亲对她说,“我在医院附近找了一份钟点工,一个小时三十块钱,每天上午去收拾屋子然后做饭,当天结算工资,一个月下来也有两三千,多少能给家里分担一点。”
何兮眼眶一阵阵发烫,她挽住妈妈的手臂把头枕在她的肩膀,呼吸的白气在面前一团团散尽,她叹息,说,“要是爸爸也在就好了,我们每个人赚一点,很快就会把钱都还完了。”
她们爬到六楼,发现通往天台的铁门开着,何兮咦了一声,紧接着看到那只巨大的阿拉斯加从门外走进来,这个庞然大物耀武扬威的从她身边经过,何兮和母亲一起趴在墙上一动不动,确定它下去不会再上来后,一起拔腿往天台跑,嘭的一声关上铁门。
何兮拍拍匈脯,说,“这也不知道谁家的狗,总来天台,长的好吓人,上次把何来吓的哇哇叫。”
母亲也长出一口气,正要掏出钥匙开门,家里的大门从里面被推开。
“啊!”何兮尖叫一声,一把将母亲拉到身后,家里黑洞洞的没开灯,门却这样阴森森的被打开,现在已经将近夜里12点,想想都怪瘆人的。
门口站个高大的男人,她定睛一看,比被狗吓的还严重,把匈口拍的砰砰作响,“哥!你怎么不开灯!差点被你吓死!”
母女在身后紧紧抓住她的衣服,小心而畏缩的看着何年,几不可闻的叫了一声,“年年。”
何年抬手拍在墙上,点亮客厅鹅黄的灯光,迈出家门,面色冷清的跟这深冬的半夜一模一样,“谁让你滚回来的?”
“何年!”何兮护着母亲,“她能回来不好吗?”
“好个屁!”何年无情的大吼,气冲冲的转身回到何兮的房间里,把他刚刚整理好的属于那个在他们生命里来来回回的女人的行李拿出来,扔到门外,“滚!”
何兮回头看看母亲,她缩着肩膀捂着嘴巴无声的流泪,一句话都不敢说。
何兮捡起行李包,走到何年面前,轻轻扯他的手臂,“哥,你别生气……”
“我不生气?你拿我当你哥吗?你以为你赚钱养家你就是老大了是不是?”他伸手在何兮头上扒拉一把,力道再大一点就算打了,母亲在几步之外看着,不敢上前,只敢小声的说,“你别打她……”
何年嫌恶的瞪过去,“我在管教我妹妹这是我的家务事,轮到你个外人管!赶快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
何兮扯他的袖子,来回晃,“哥,哥,你别这样,妈妈好不容易愿意跟我回来,现在白天有人照顾姑姑和何来,她还给我做饭吃,陪我去摆摊,她有存款,都交给我了,真的!”她拍拍自己的口袋,“她不会走了,我跟你保证!”
“你信她?”
何兮坚定的点头,“我信,她是我妈。”
何年生气,又扒拉她的脑袋一下,“蠢货!你忘了你发烧烧的快死了的时候,她逃跑了连家里最后一毛钱都拿走了?要不是她不负责任,你用的着养何来,用得着背二十多万的债,用被爸拉去卖给那个秃顶的老男人吗?你真是记吃不记打!给你两口热饭你就忘了自己怎么变成这副德行!”
何年的话让何兮和母亲同时如鲠在喉,好一会儿,他们都没再说话。
何兮深吸一口气,声音不禁发抖,她说,“那怎么办呢?我们不能不要她了呀……”
“她能不要你,你为什么不能不要她?”他拉着何兮进门,反手就要关门,“你还让姑姑和何来瞒着我,何来才几岁,他懂什么叫保守秘密?我看你是想挨揍。”
何兮按住门不让他关,“别啊,哥,你别这样,发过脾气就算了,这天这么冷,你让她去哪啊!”
“那就你滚!”他用力推了何兮一把,“你跟她一块儿滚!”
何兮站在门口抹眼泪,“我不滚,你让我去哪,我没地方滚,她是我妈,你是我哥,我往哪滚……”
“不许哭!”何年吼她,“你再哭一下。”
何兮哇的一声嚎起来,扑到何年身上,紧紧搂着他,“哥……你再给她一个机会吧,她这次不会跑了,真的,我想要妈妈……”
何年抱住何兮,心疼的快窒息,他扭过头,哀怨的看着站在黑夜下冷风里的女人,他的眼睛已经告诉了她:我绝不会原谅你,我只是心疼我妹妹。
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何年拍拍她的头,想了想,又用力的拍了一巴掌,像惩罚一样,他说,“你要你/妈,我没妈,再被她骗你别来找我哭!”
何兮蹭着他的衣服点头,眼泪鼻涕全抹在他身上,“嗯,我保证她不会再骗人,我会让她证明给你看的!”
“我不看!我恶心!”他推开何兮,胡乱在她脸上抹两把,“最好别再让我看见她,我忍不住要大逆不道!”
他从母亲身边擦肩,看都不看她一眼。
何兮立马抹干眼泪,把母亲拉进门,“快进来啊!”
她把门反锁,去厨房烧水,“妈,你别跟何年计较,他从小就倔,过个一年半载的他肯定会原谅你的。”
母亲坐在小凳上点点头,没说什么。
何兮走到她面前蹲下,给她捋了捋头发。
她的父母是禹忘山出名的俊男靓女,然而再美的美人,时光也会把她遗忘。
因为疏于保养,母亲的眼角有了许多细纹,她的耳鬓有了白发,她的皮肤不再像年轻时那样水润,她的眼眸不再有曾经的朝气。
她还记得在她跟何年还不太懂事的一个夏天,父亲牵着她跟哥哥的手去村子口迎接从城里回来的母亲,她一身蓝色碎花的连衣裙,黑发及腰在太阳下反射着珍珠一样的光芒,直到今天,她也没见过哪个女人有那一年的母亲漂亮。
何兮说,“妈,别难过,会好起来的,以后慢慢的都会好。”
她拉过母亲的手腕,在她手背上轻轻用指甲划着横线,说,“就像手术一样,开刀很疼,取出坏的东西,然后,缝针,再然后,需要很长一段的时间恢复。”
她轻轻的摸着母亲的手背说,“你看,就会变的像原来一样。”
我相信,我信,时间能治愈一切,只要我们够努力。
只要我们不离不弃,一切可以雨过天晴。
亲人也好,爱人也罢,只要我们自己不放弃。
※※※
两天后。
何兮觉得自己可能是着凉了,这一觉睡的深沉至极,就算外面锣鼓喧天也别想打扰到她。
迷迷糊糊间醒来时,她闻到家里有浓浓的肉香,她睁开眼睛,浑身没有力气,清醒了好一会,翻身看向g头上面的小表。
已经一点了??中午一点?
她以为是表停了,又摸出枕头下的手机开机,也是下午一点,她强忍着身上的无力感起来穿衣服,脚尖刚一落地,整个人便虚软的跪下去,磕得膝盖生疼。
她摸摸额头,没有发烧啊,除了没有力气,也没有其他生病的征兆。
“妈?”她喊了一声,家里没人回应。
她吃力的扶着墙站起来,刚走没两步,又扑通一声摔回地上。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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