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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百姓何不食肉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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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巢听这两个人的意思,想要立时便带徐行去疗伤,自己虽然不愿,心中暗自想了种种理由,却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无可奈何,只盼着徐行自愿留下。

徐行此时亦是纠结不已,既想医好了身上之伤,又不愿与林泉分别。想到林泉,又是一番愁苦,自己令她如此伤心,只怕她以后再也不想见自己了吧,又咬着牙暗下决心,不见便不见了罢,自己能否医好也是难说,纵然好了也怕要给她带来无尽麻烦。想到此处,转身对马无迹他二人道:“好,那就劳烦二位带我去吧。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若那位前辈不肯救我,是我命该如此,也怨不得别人,若肯救我,便是我徐行前世修来的福分,永记着二位和前辈对我的好。”

马无迹笑道:“那位前辈听了你这话怕是会不高兴了。”

徐行知道像这位神医前辈这样的高人,大都脾气古怪,当下也不多问,只对黄巢拜了两拜,道:“承蒙前辈这几日费心照顾,徐行感激不尽。”说着话想起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他本就十分重情之人,临别之际,只觉心中不舍,想到林泉更是心中隐隐作痛,不觉间双目竟已酸楚,说话也多了几分哽咽。

黄巢也十分动容,一把将徐行抱拳行礼的双手握住,低声道:“行儿你只管前去疗伤,泉儿有我们照顾,你大可放心。记着,咱们的约定还算的数。”

徐行目光一亮,颤声问道:“什……什么约定?”

黄巢拍拍他肩膀,骂道:“臭小子,这便不认我这个舅丈了吗?”

徐行闻言,直接跪在地上,又对黄巢行了叩拜之礼,黄巢慌忙将他扶起,笑道:“你只管去吧,我在营中等你归来。”

徐行拜别黄巢,又寻了林泉一番却未得见,马无迹主动请缨,要替他将人找来,徐行却摆手拒绝,心里也不知此时究竟是想见她还是不愿,索性还是不见了为好。

陆和四、马无迹二人带他取道一路向西,只见道路两旁地上光秃秃的,连颗杂草也无,陆和四叹道:“饥荒遍野,民不聊生,可悲,可谈!”

徐行循声望着远处,果然见树林中树叶、树皮全无,定是被饥民一起扒了吃了。

马无迹见陆和四与徐行二人,一个一路叹息,一个一路闷闷不乐,只当他们都是忧心百姓,故意问他们道:“你们说这杂草和树叶吃下去可不什么味道?”

陆和四啐他一口,怒道:“你说味道能怎地?若是好吃,你干嘛每天喝酒吃肉,不去摘了树叶杂草来吃?”

马无迹不以为意,笑道:“我虽然姓马,但又不是真的牛马牲口,哪里吃得下那些东西。”

陆和四道:“那你还来拿那些灾民取笑?”

马无迹吐吐舌头,道:“我是想不如我找一日潜到宫里去,让这皇帝老儿也尝尝吃杂草树叶的味道,可好?”

陆和四道:“小皇帝才十五六岁,又哪是皇帝老儿?”

马无迹道:“好好好,皇帝小儿便是,主要是让他尝尝那滋味,也算让他体味体味民间疾苦了。”

徐行终于开口道:“只怕皇帝现在还正歌舞升平,只觉得一副天下太平呢。”

马无迹道:“你怎么知道?”

徐行道:“晋朝惠帝司马衷时,也是发生饥荒,百姓没有粮食吃,只有挖草根剥树皮,饿死的人不计其数,听闻大臣奏报,大为不解,竟然反问,百姓无粟米充饥,何不食肉糜?天天享乐的皇帝,又怎知天下百姓的疾苦。”

陆和四一把攥起随手把玩的骰子,厉声道:“好一个‘何不食肉糜’,朝廷有如此昏君,天下百姓又怎能得好!”

三人越往西走,灾民越多,等到洛阳城外时,已见城门口列了数队灾民想要往城中涌入,但城门紧闭,城门楼上两个兵士探出身来,不住朝着下边灾民嬉笑,便似居高临下看动物一般。

马无迹一路听徐行和陆和四二人说了许多朝廷的不义之举,现在又见这两个兵士如此,满怀怒气,正要一跃而上,却被陆和四拦住,马无迹挑着眉毛道:“怎么,这两人不就是你说的欺压百姓么?”

陆和四道:“他们不过也是混口饭吃,杀了他们也是于事无补。”

正说话间,一个妇女一手抱着襁褓一手拉着一个枯瘦的小女孩,噗通跪在徐行他们马前,那妇女涕泪俱下,道:“三位大爷,你们可怜可怜我,我将这个女娃给你们,求你们给我点吃的吧。”她见徐行和马无迹衣着光鲜,陆和四虽穿的朴素,但也骑着大马,这三人与这里人一比,显是非比寻常。

马无迹道:“你这女娃还这么小,我要她又作何用?”

那妇女跪着向前两步,一把拉起小女孩,扒拉扒拉她身上尘土,有用黝黑干枯的大手在她脸上抚了几抚,急切道:“大爷她都十多岁了,可不小了,你瞅瞅,她其实长得还算水灵。”

马无迹看那小女孩,骨瘦如柴,似是用高粱杆架成的一般,满面尘土,浑身黑的发亮,但一双眼睛却忽闪忽闪十分明亮,似这妇女所说与她无干一般。他咧嘴笑道:“那我要她也无甚用途。”

那妇女急道:“大爷想要怎样便可怎样,只要给我一口饭吃。”

马无迹道:“她是你什么人,你便来大做主张?”

那妇女道:“我是她母亲,她是我女儿。”

马无迹鄙夷道:“天下竟有如此母亲,反正我要她无用。”

那妇女一咬牙,低声道:“大爷也是太想不开了,她长得虽瘦,好歹也有五六十斤,便是出肉少说也有二三十斤,我们是至亲,总不能自己……”

徐行、马无迹、陆和四三人齐声惊呼道:“什么?”他三人只道自己听错了这人的话,又也许是她疯了也说不定,徐行追问道:“她到底是不是你女儿?”

那妇女喜道:“如假包换,我让她唤来听听?”

那小女孩倒是配合,果真怯怯喊了一声“娘”,只是饿得有气无力,声若蚊蝇,若非她这声出口,见她一直如此镇定,定会觉得她非聋即哑,否则怎能竟似没事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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