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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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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友大名叫李友。他和马凯,人生本来只有一个交集。

马凯还在大学的时候,和同宿舍的一个外号阿鸟的兄弟很要好。但他们不是同一类人。阿鸟不学习,天天打游戏。他当年本来想去学医,因为志愿没填好被调剂进了马凯的大学。因为家里穷,没法再复读一年。他性格内向,对市场营销一点兴趣也没有。

他有天和马凯说:“我有个高中同学李友,和你应该是朋友,他在重庆读书,他还写小说呢。”

于是他让马凯加了李友的QQ。马凯和李友也就是不咸不淡地聊天。

几年过去了,马凯都快忘了这个人。他刚到杭州的时候,改了QQ签名:“在杭州。”

没几天,李友在Q上说:“我也在杭州啊,请你喝个酒啊。”

他们一见如故。李友的眼睛很亮,一笑就成下半弯的月牙形。人瘦,挺直的鼻梁边就出现了细细的纹。很干净很舒服的人。

没有了阿笨,张剑飞,陈文君,马凯最常联络的人就是友友。

友友爱交朋友,带着马凯认识了不少人。

吃喝玩乐着,05年过了一半。林总回杭州的时候,会来公司和马凯聊聊。然而还是没有具体的业务开展。倒是老阚,时不时地问马凯:“林有没有和你说,这个公司到底怎么办?”

大概7月后的某一天,唐丽德打了个电话给马凯:

“你们要做我们的地包了?我今天看新的地包联络表,华东是你们公司,联络人是你。”

马凯一头雾水。他直接问老阚。

老阚回道:“哎呀,老林这个人,我真的不想说他。大老板逼他,他拖着就行嘛。非要把公司资质报上去。你不用管,我给他打电话。”

又过了一会,老林给马凯打来电话:“凯凯,你先和小唐联系着,他要发样机什么的,你就正常的打款。这周末我们都回杭州。到时大家见一下。”

原来说共同成立公司的四个东区分总,加上林总,马凯,在这个周末开会了。马凯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想必很多事情是之前讨论过挺久。而这些,并没有人和他提过。

他这才意识到,为什么老阚经常提醒他去找林总谈心。

他也才认识到,老林也好,老阚也好,已经度过了大老板离任那段最难的时光,可能很多事情已经洗涮干净了。南京、合肥甚至上海,慢慢的业绩又稳定起来。

这些人不会出来了!

马凯什么也没说,听他们快吵出结论了:杭州的公司,林总会留着。其他人退出。有走账类的业务,都优先从这个公司走。

他们都没留下吃饭。临走的时候,老阚还和林总说:“林,你听一次我的,把这个公司清了,地包没必要做。”

“哎呀哎呀你回去吧。我心里有数。”

然而真的是不好做。马凯没跑过业务,根本不知道从何下手。林总给他找了个销售,可销售是个老油条,每天除了打打电话,就是在办公室抽烟,QQ泡妞。宋姐已经过来做财务了,看着那个销售就天天来气。又不停安慰马凯,会好的会好的,林总会想办法的。

中间林总也找了一些其他的业务。华中的一个大国包,做了一个日本品牌的总代,林总包销了东区。然而日系手机在06年已经开始全面败退。提了一些货,销售和马凯疲于奔命。销售乱承诺了一堆政策,马凯压着不放。最终,林总厚着脸皮把包销权和货全部转让了。销售也离职了。

那是特别困顿的阶段,马凯对自己到底能做什么彻底迷茫了。唐丽德在格林越做越好,他已经被正式任命为格林手机的销售计划部部长了。25岁,感觉和江总一样前途无量。

继辉辉买房之后,谢尧和聂英也开始在深圳开始看房子。他们是奔着结婚去的,见了双方家长。谢尧家准备出大部分的首付。

蒙蒙和她的新男友,感情日渐稳定。在考虑着年后去深圳发展。

连方方有天都和马凯说,他也准备过了春节,就和叶琅去深圳了。

马凯本来应该是第一个去深圳的人,现在就剩他还在杭州。

“2005年是我们这些人的本命年。我,唐丽德,聂英,我们几个都是属鸡的。辉辉比我们小一岁。谢尧比我们大一岁。”

说到这里的时候,酒吧已经快没人了。马凯停了一下,抽了根烟。

夜里十一多点,已经有些冷了。我裹紧外套。

“是不是太晚了?看你有点冷。”马凯问:“要不以后找机会再聊吧?”

“没事。只是有风,温度还可以。”到目前为止,马凯都只是在流水账似地叙述。我想,干脆多聊一会。看看这个故事还有没有继续听下去的必要。

“我们几个,把那两年前前后后的不顺利,都归结在本命年上。可能就是从那些年开始,大家都有些神神叨叨。尤其是我。”马凯笑得有些羞涩:“其实现在想想,也确实有因果,但不是上天安排。你听我描述的老唐,对比我的自述,你有没有发现,我和他是完全不一样的人?唐丽德,是一个非常实际的人。他能很自然地利用公司资源去做自家的生意,也能很自然地拿一些回扣。”

“而我不同。当年,我身上有一些文人气息。所谓这些,都认为是不义之财。会觉得,一个好名声,比钱来得更重要。我这样对吗?”

“大体上来说,社会还是需要像你当年那样正直的人吧。”我有些困了,也就随口应承了一句。

“不。”马凯笑了,他有点狡黠地看着我:“我们受的教育都是如此。所以我觉得啊,进入社会的阵痛,也来源于此。从小,我们都觉得,为富不仁这四个字是有道理的。但实际上,社会是靠富人去推动的。可能在你看来,我这就是拜金主义。但到我现在这个年纪,我觉得啊,能挣钱,是能力的象征。正直的人不是必须得穷。但穷人,大多是懒。”

“你真的这样想吗?”我压制住自己的情绪,装作淡然地问。马凯的这个说法,让我有一丝丝地不舒服。

“我不去分析别人。我用我的经历来说明。”马凯喝了口酒:“聊完这段,我们就结束吧。太晚了,会耽误你休息。”

“我为什么从我离开杭州说起?实际也就是从我杭州的结局说起。我走到那一步,是咎由自取。听上去,我去杭州是因为江总,我在杭州不如意是因为林总。但其实还是我自己偷懒导致。就事论事来说,我这种不负所托,其实是把自己的命运,交在别人手上,希望比我强的人能够指导我。这些强人,如果不能让我顺利,就是辜负了我么?当年我可能这么想,后来我绝对不这么想。”

“君君臣臣。”

“我骨子里面还是这种传统的臣子心态。君不负我,我定不负君。”

“我以前常常开玩笑,说遇到一个老板,可能比谈一次恋爱还辛苦。这话,唐丽德就不认可。他说,工作就是工作,领导就是领导。我之前笑话过他,说他不重感情,人生少了很多经历。但仔细想想,是不是他也少了很多烦恼呢?”

“凡事皆有利弊。”我也只能这样说些模棱两可的话。

“是的。”马凯笑着说:“就像性格这个东西,也是如此。认识到自己的问题,扬长避短,是一个挺难的过程。我和你交代这些前因,就是想和你说,为什么到深圳后我变成了另外一种人。恩,差不多就是我现在这个样子的雏形吧。我把杭州的我抛弃了。”

“26岁之后,我重塑了一次。实话说,我挺喜欢现在的我。但我感谢过去的我。”

“26岁之后,我开始慢慢放弃幻想,从头做起。这个从头,说的可是从最底层。但其实没什么不好的。如果你愿意把我的故事写成小说,请千万不要刻意去写一些事件的高光时刻。大部分的人,生活是很平淡,很普通的。人生抓不到几次大的机会。我们要学习的是,是在平凡生活中,在困境中,如何去调整心态,稳扎稳打。很多人,终其一生,都在做彩票梦,或者是掉下山崖捡到武功秘籍的梦,这都是不存在的。你在幻想着这些大招的时候,就荒废了自己,错过了时代。”

“起码我觉得,你现在很坦诚。你说得这些道理,尖刻了一些。难免带着一些好为人师的傲慢。但实际上,我也知道,社会是依循着这些道理在前进的。”听到这里,我觉得马凯是一个有着自己独立思维方式的人,也就打起了精神。

“治民孔孟,治国老庄。这句话,不知道你听过没有。”马凯笑着说:“我也是到这个年纪,才能开始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今天太晚了,讲到离开杭州,我们就走吧?你我现在都在深圳生活,那些年我在深圳发生的故事,我们回深圳找时间再聊。”

于是马凯继续说他在杭州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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