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错愕,心里却在狂跳。经历了顾叔从前那么多次的暗示,我以为是顾叔终于向我明说了——他是在告诉我:将来能代替父亲陪在净璃身边的,他希望那个人是我,是不是?!
我狂喜,却不好意思表达出来。
我记得那天我红了脸,惹得顾叔爽朗大笑;我尽管尴尬,却还是朝向顾叔坚定地点了头,我说,“顾叔您放心。就算没有您今日的嘱托,我将来也一定会唤净璃醒来。当她噩梦的时候,我绝不会袖手旁观。”
——因为,如果眼睁睁看着她被困在噩梦里醒不来,其实我会比净璃自己,还要疼啊……
顾叔那天的微笑真是温煦,甚至直到多年后的今天,再想起来,依旧是有一份暖意萦绕心头。也只有这样的父亲,带着这样笑容的父亲,才会帮净璃抵挡了噩梦的黑暗与阴冷吧?
可是此时,净璃再度沦入噩梦中,我该怎么办?
我去哪里找到顾叔?找不到顾叔的我,又该如何唤她醒来?
我听见自己垂死挣扎一般的喘息。找不到办法,却看净璃已经走远。我没有办法,只能开车跟在她身后。好在这是除夕了,无论我怎么开车,都不会再影响到公共交通。
甚至没有影响净璃,以致让她根本就不知道有一辆车子一直跟在她身后。
然后——看见她走进了傅豹生的医院,随即便苍白着一张脸出来,仿佛更像被抽走了生命的木偶。我的心跟着揪紧,真想冲进傅豹生的医院去,问问傅豹生究竟跟净璃说了什么!
可是我又不放心让净璃一个人这么离开。我只能继续开车跟在她后头,都不敢停下来叫她上车,唯恐我的呼唤非但不能唤醒她的噩梦,反倒会让她梦魇得更深。然后我看见她一路横晃着,走进官帽胡同,看见她站在傅家大门前。
之后就是傅家的佣人们停下了手中挂灯笼、贴福字的活计,都转头来望着她。
我的车子停在胡同口外,我看不见她的脸;可是却能从她那努力挺直的脊背上,猜到她一定在努力地想要藏住眼泪,却终究还是没能藏住——我看见了傅家佣人们面上一致的痛惜。
这个天下皆欢的日子,她却这样孤单一个人站在傅家门前哭。
没人能来安慰她。
这个时间,我知道傅青爵不在D市,他在外地赶几台省级卫视的春晚录制。钱未然、阮灵他们都陪在青花和月团队身边;就连邓阿姨也在那边……那么这个时候,能唤醒净璃的,还能有谁?
我心疼到无以复加。我说过,要眼睁睁看着她困在噩梦里无法醒来,我会比她还痛——这是真的,是真的啊!
我不由得仰头望天,向顾叔的在天之灵祈求,请他老人家一定要帮帮忙……我做不到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可是我却不知道该怎样做!我求顾叔教我,我求顾叔给我指引。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电话响起来,是秘书打电话过来,提醒我,说已经将我事先录在语音信箱的新年祝辞定好了时间,等新年钟声敲响,请我致电给同事们以及商务伙伴们,然后放语音信箱里的录音就好了。
我便怔住,多年前的一片记忆不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