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爵开始还担心,更不忿宁馨的态度,可是看净璃处理得这样好,便也轻轻将手搁在老婆肩膀上,以示赞许。
“夏凉呢?”青爵冷冷望宁馨,“你都变成这个模样,她都不管你?”
宁馨摇头,“跟夏凉没关系。是我自己独居,是我自己还在选择过这样的生活。她现在总归是夏家的女儿,她言行都得顾着夏家的面子,我不能连累她。”
宁馨说着转眸望净璃,“你到我那里干什么去了?”
宁馨当年在荷兰染上毒瘾,回来之后依旧不改。今天要不是净璃和青爵去了她独居的公寓,她自己在里头死了都不知道。
净璃和青爵骗傅皓天说,是两个人要单独出来看《巴黎圣母院》,实则是为了来看宁馨。因为宁馨的嗜毒,他们才不方便带着小家伙一同前来。
净璃叹了口气,“你的出生证明上,我记得今天是你的生日。”净璃轻轻垂下眼帘,“那上头有我爸的签字。我就想,那也许就像是一个印鉴,提醒我要在今天来看看你。也或许就是爸的提醒,才让我这样巧地赶上你……,宁馨,我想是爸在守护你。”
宁馨笑,用尽了全身力气地笑。可是笑着笑着终究哭了起来。
今天是她的生日,她自己当然知道。从凌晨时分起,她的注意力就不由得飘向电话。现在的人们都玩浪漫,遇到亲朋好友的生日,总会想去当那个第一个祝福的人,于是寿星老的电话该从凌晨开始就响个不停。
她也坐在夜色里看着自己的电话,多么希望也能有个这样早早打来的电话。可是她等了好久,好久,直到窗外东方的天际已经露出了晨光,那电话依旧沉静地躺在那里。
从小到大,她曾经都是天之骄女。是女生里成绩最好的一个,是学生会的文艺部主席,是学校各种大型活动里最光彩夺目的公主……可是今天,生日的清晨,却连一个祝福的电话都收不到。
她知道,等到天亮了,或者一直捱到晚上,肯定还是会收到祝福的电话的。夏凉、夏天、旧同学、荷兰认识的朋友……可是他们都不会这样早打来。也只因为,她是他们重要的人之一,却不是最重要的人吧。只有对最在乎的人,才会迫不及待在凌晨打过电话去,也不怕吵醒了对方的酣梦,只开心地说一声,“我是第一个祝你生日快乐的人哦!”
抢这个第一,只为了是告诉对方:你在我心中,亦是第一。
于是她就累了,要找一根烟来麻痹自己,又或者是需要它来帮她一同度过这天地间最孤单的清晨。等阳光全部升起,洒满世界,她就好了吧。
可是她不知道自己一共吸了多少,又将多少种东西搀在了一起。她只知道她终于high了起来,终于不再难过。她仿佛看见小时候,看见爸妈都在面前,笑着一同向她推送来一个大大的蛋糕,然后空气中还漂浮着彩色的气球以及绚烂的彩带。
她笑,她说,“爸,妈,我好想念你们啊。如果我们还能在一起,该有多好。”
她不想醒来,她想就那么溺死在那个梦里,永永远远地不再醒来……
宁馨哭起来,惊动了护士。护士将净璃和青爵劝说出去。病房外的走廊那么长,那么长。窗外的阳光从走廊的窗户照进来,一格一格地落满地面,连阳光都那么寂寞。
青爵轻轻揽着净璃的肩,“真的不告诉她了?”
净璃摇头,垂首望自己手臂上的针孔。白皙的手臂上,抽过血的针孔便显得很醒目。其实这个时代科技的发展,让一切谎言都有早晚不攻自破的一天,可是她现在却还是宁愿选择沉默。
净璃跟青爵奔进房间里去的时候,宁馨已经伤害了自己,她腕上的血甚至染红了她服用的那些白色的药品。净璃给宁馨献了血。青爵原本拦着,想给宁馨从血库买血就是了,是净璃坚持。净璃仰头,朝着青爵微微笑了下,“如果我的血能流进她的血管里,那我们就真的算是血亲了吧?”
就算真正的结果已经随着这次输血而出炉,可是净璃却宁愿用自己的血,再跟宁馨将本已割断的关系重新牵连起来。
也许只是为了她出生证明上,爸的那个签字。那就是一枚无声的印鉴,提醒着她,这世上还有个女孩儿是爸曾经真心疼惜过的。爸没能完成的心愿,她便责无旁贷来完成。
这就够了。
青爵扶着净璃走出住院部大门,后头忽然气喘吁吁跑来一个护士,“请问你们二位是宁馨的家属吧?她让你们回去一趟,她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们说!”
净璃和青爵回去,宁馨已经平静下来。躺在纯白的被褥里,净璃第一次觉得眼前的宁馨这样平和。第一次觉得,宁馨人如其名。安宁温馨,该是对一个女孩子,多美好的期许。这一生也许可以没有烈火烹油,却宁愿安宁温馨,这才是现世的幸福,最值得握紧在掌心。
宁馨朝净璃微笑,那一笑竟然有了腼腆的味道,仿佛当年少女刚刚初恋。净璃的心一晃,便停住脚步,“宁馨,你什么都不必说了。你好好养着,我回去给你包小馄饨吃,好不好?包紫菜虾仁儿的,好么?”
宁馨忙唤住,“净璃你留步。拜托你坐下,听我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