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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有异象婚事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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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猛烈的寒风,如狂飚穿殿而过,斗大的雨点顷刻间便砸落下来。这时再看殿外,所有的殿宇上的琉璃瓦,都全被这山呼海啸似的风吹得发出惊恐的低吟。天色转暗,黑如锅底。皇帝顿时愣住了,而孔德也早已吓得呆若木鸡了。

玉妃一惊之下脸色霎时变得雪白,手中端着的瓷盘拿得不稳,盘中盛着的茶盏顿时摔了个粉碎,碗盖咕噜噜滚得很远,只留下或深或浅的茶汤,沥沥一地。

孔德这才惊醒过来,连忙吩咐旁边的宫女收拾干净。

玉妃颤声道:“陛下,下午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到了傍晚,突然天气变得这么可怕!”

皇帝把奏章随手丢在一旁,搂过她道:“没事,只是下雨罢了,有什么好怕的呢?”

玉妃看了窗外一眼,心有余悸道:“这雷也可怕的紧……”

皇帝点点头,若有所思道:“的确突然了些……”

玉妃看了一眼那道还没来得及颁出去的赐婚圣旨,隐隐觉得这天气变化的太及时了……从她心中来讲,当然不愿意与曹家有嫌隙的欧阳暖嫁入秦王府,那样对曹家可没什么好处……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雨声渐渐地小了。一个淋得像落汤似的太监,一边朝这里猛跑,一边叫着:“不好啦,燕紫阁走水啦,不好啦,燕紫阁走水啦!”

皇帝眉头一皱,孔德赶紧出去,过了一会回来,满脸庆幸:“陛下,燕紫阁着了火,可是,又被大雨给浇灭了!”

皇帝点了点头,面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诧,还没来得及说话,紧接着又是一个更大的炸雷响起,就像炸开在御书房顶上似的,震得殿顶上的琉璃瓦籁籁发抖。玉妃一下子就钻进皇帝的怀里,仿若吓得浑身都冰凉:“陛下,天有异象,宫中又走了水,是不是因为……”她顿了顿,紧张道,“师太也说过这婚事不吉……”

皇帝冷声道:“好了!怎么连你也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话音刚落,又是两声连得极紧的暴雷炸响,御书房的窗户细脆地一响,也被震开了一条大缝。

皇帝始终紧紧皱着眉头,盯着案上的圣旨,仿佛要将它盯出一个洞来,他绝对不相信惠安师太说的话,更不相信什么不吉利的话,这门婚事势在必行!就在这时候,外面的雨已经是越下越小,雷声也渐渐地去得远了。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脸上恢复了原来的颜色,便见一名太监进来禀报说:“陛下,外头一个宫女被雷击死了。”

皇帝一愣,眼眸间似拢了一抹淡淡的惊疑。这时候,孔德已经捧了圣旨走到了门口,一只脚都跨了出去,却突然听见皇帝暴喝一声:“等等!”

孔德惶惑地看了皇帝一眼,只听见他的声音阴沉得仿佛要滴下水来:“这门婚事……再议吧。”

公主府。

陶姑姑使了个眼色,所有伺候的丫头都退了出去。

大公主接过茶盏也无心去喝,只稍稍抿了一口,忧色浮上眉梢:“这事真能成吗?”

“惠安师太说这门婚事不吉,然而皇祖父却不相信她说的话,如今自然有天象可以证明。”肖重华捧起茶盏,轻轻合着茶盏出神,片刻道,“所以,姑母不必担心。”

大公主点点头,又喝了一口茶下去,只觉得喉咙到心肺都滋润了,才一字一字道了出来:“如此最好。”想了想,她又道,“可是你如何知道天有异象的呢?”

肖重华微微一笑,目光深沉:“钦天监大人三日前在燕王府作客,无意中透露的消息,只是他几个月前刚刚因为报错了南方水患的消息被皇祖父狠狠骂了一顿,这一次没有十全把握索性缄口不言了,不过是凑巧而已。”

大公主“嗯”一声道:“这也算是侥幸了。”

肖重华忽而一笑,“到今天才去求皇祖父赐婚,可见他瞒得很紧。”

大公主嘴角微微上扬,“可不是,之前太后说这件事,我还犹自不相信,好在,我不情愿,太后比我还要不情愿,那里还有个陈小姐等着做世子妃呢!”肖天烨毕竟不是省油的灯,他突然请求赐婚,平地波澜乍起,叫人措手不及,若不是太后先一步得到了消息,大公主知道一切的时候,只怕已经晚了。她沉思片刻,道:“不管如何,我是不会让暖儿变成秦王辖制我的利器的。”

肖重华眯起眼,幽暗的黑眸里燃烧着两道火光,有着复杂难解的光亮:“秦王或许如此,肖天烨么,只怕是另有打算了。”

“好在你的法子送来的及时,再晚一步,也赶不上了。”大公主并不在意肖天烨是真心还是假意,只这样说道,仿佛松了口气似的。

肖重华闻言默然不语,因为外面光线太暗,房间内点了明亮的烛火,烛光将他端坐的身影拉得修长,投影在窗纸之上。他眼底有道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而心底,已在不知不觉间,被一种奇异的情绪占满。他突然想要知道,欧阳暖究竟是怎么想的呢,她是不是知道肖天烨会这样做,或者说,她是否会赞同……

听暖阁。

窗外的雨水渐渐停了,红玉抱了一盆新换的茉莉,替换了窗边已经枯萎的蔷薇,向着欧阳暖笑道:“小姐,这茉莉开的好不好看?”

欧阳暖一笑,“很好看……”

红玉放下茉莉,看她神情平静,微微有些忐忑地问道:“今天早上大公主派人来向小姐传信,是想让您早点有个心理准备,可您怎么跟没事儿人一样,这可是关系到一辈子的大事啊!”

“急有什么用,我的婚事,自然有那些人惦记着。”欧阳暖取了把小银剪子,慢慢修剪茉莉多余的枝叶,头也不抬道:“外头有什么消息没?”

红玉摇了摇头,道:“风平浪静。”

欧阳暖淡淡“哦”了一声,“那就不必担心了。”

红玉还是很不放心:“小姐,万一陛下……”

欧阳暖手中的银剪子顿了顿,随即咔嚓一声,修掉了一根枯枝,语气不知为何带了一丝冷意:“现在不来,就不会再有圣旨了。”

红玉不解地望着欧阳暖,欧阳暖看着刚才那支被修剪掉的树枝,轻声道:“这门婚事,大概没几个人会赞同,肖天烨当然也明白最好的时机还不到,可他还是说出口了,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红玉想起肖天烨那双春水般的眼睛,直觉摇头道:“奴婢可猜不出这位世子爷的心思”

欧阳暖只是含笑不语,心头叹了口气。

这个男人,是准备在她身上贴下标签呢,不管赐婚成与不成,谁还敢再去向皇帝提起她的婚事,岂不是在与秦王府对着干……这个人,好像是把她当成了狗骨头,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去舔一口,还真是无赖行径。

就在这时候,菖蒲进来禀报道:“大小姐,福瑞院那边传来消息说,夫人有两天都没动过一口饭了,闹着一定要见老太太。”

欧阳暖微微一笑:“哦?老太太怎么说?”

菖蒲眼睛亮闪闪的,中气十足地道:“老太太说,请大小姐去看看。”

欧阳暖微微挑起眉,道:“既然如此,那就去看看吧。”

福瑞院。

守门的妈妈满脸讨好地开了门,欧阳暖走进去,却闻见一股发霉的气息,林氏坐在床头,衣衫倒还整齐,只是面容憔悴、目光冷窒。

看见欧阳暖,她尖锐地冷笑一声:“你是来看看我死没死吗?不好意思,叫你失望了呢!”

欧阳暖泰然微笑:“女儿自然是要看娘活的长长久久的,将这种福气继续享下去了。”

林氏本是丹凤眼,此刻眼睛瘦的脱了眶,看人愈加凌厉:“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不过是设计陷害我!”说着说着,她越发暴怒起来,“不光如此,你还陷害了可儿!你要把她嫁给苏玉楼是不是!你说,我们母女到底哪里欠你的,你要这样对付我们!”她越说越激动,猛地站起来就向欧阳暖扑过去,菖蒲身形一动,就把林氏大力推开了。

两个妈妈扑过去,将林氏牢牢按住,她犹自挣扎:“你这个恶毒的小贱人!”

看来李姨娘已经用欧阳可的婚事来刺激过林氏了……欧阳暖挥了挥手,对其他人道:“这里只要留下菖蒲和红玉,其他人都下去吧。”

妈妈们对视一眼,便迅速放了林氏,退了出去。

林氏似乎刚才用尽了力气,又饿了很久,有点爬不起来,厉声道:“欧阳暖,你说,你究竟为何要这样对待我们!”

欧阳暖笑着摇头,金簪上垂下的璎珞玎玲作响,片刻道:“你永远都是这样,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我娘是怎么死的,爵儿是如何落水的,张文定是谁指使来陷害我,苏玉楼为何会在欧阳府,官道上马车怎么会遇袭,王妈妈不惜以命相搏将欧阳浩的死诬陷在我身上,一桩桩一件件历历在目,你几次三番要杀我害我,甚至不惜拿你儿子的性命开玩笑,你觉得,这些都没人知道吗?”

林氏神色变了又变,转而轻蔑道:“那是你挡了可儿的路,活该要死!”

欧阳暖笑了:“那现在我也要回敬娘一句,彼此彼此罢了!”

林氏扬眉,呼吸浊重:“贱人!你以为将可儿远嫁就完了吗,总有一天她会为我报仇的!”

欧阳暖站在她身前,轻声道:“是啊,你以为她只是远嫁商人之子那么简单么?”

林氏的左手紧紧握着自己的右手,像是想要克制住莫名的痉挛,厉声斥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欧阳暖脸上笑容愈发浓,慢慢道:“可儿妹妹怀孕了,李姨娘没有说吗?”

林氏如遭雷击,身体开始不自觉地颤抖,盯着欧阳暖的目光满满都是不敢置信!

欧阳暖轻轻笑了,笑的单纯而真挚,如一抹轻淡的晓云,神情渐渐沉静下去,缓缓道:“还有一件事连李姨娘都不知道,这孩子不是苏公子的呢,你说这是不是很有趣?”无视林氏惊恐的目光,欧阳暖幽幽叹息了一声:“洞房花烛,苏公子发现新娘不是完璧会怎样?啊,对了,他还有个现成的父亲可以做,应该会很开心吧。”

林氏的神情愤怒到了极点,几乎有些疯狂,声音无比凄厉:“你这个疯子!疯子!”她扬起手,一个巴掌眼看就要落在欧阳暖的面上,欧阳暖一把紧紧扼住她的手腕,微笑道:“娘您真是心急,女儿还没说完呢。这孩子是曹家的种,曹荣因为滥服金丹很快就会没命了,过几年,曹家到时候要是知道还有个孩子遗落在外,你说他们会有什么反应呢?一旦闹得满城风雨,苏家还肯不肯为了面子遮掩?”

林氏惊疑而恐惧,拼命挥开她的手,欧阳暖却愈握愈紧,几乎在林氏白皙的手臂上印出几道血痕,欧阳暖轻轻笑着,目光之中却隐隐有着泪光和强烈的恨意。

林氏的脸孔因愤怒和惊惧而扭曲得让人觉得可怖:“你好毒辣……”

欧阳暖连连冷笑:“毒辣?和娘你比起来,我已经很客气了。早在生欧阳浩的时候,你就该死了,可我却救了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在那样的目光之中,林氏看到了一丝刻骨的恨意。

欧阳暖一字一字道:“因为我要你亲眼看着你最爱的女儿一步步走到地狱去,看着她欢天喜地奔向毁灭,想必娘你的心里一定会很开心、很开心吧……你说,这岂不是天底下最痛快的事!”

林氏可怕的尖叫响彻在福瑞堂的上空,来来往往的仆从对视一眼,脚步不停,没有任何人多瞧一眼。

“娘,你还是好好歇着吧,妹妹的婚礼还需要你出席呢!”

林氏剧烈地挣扎着,突然伸出左手似乎想要抓住欧阳暖的裙摆,然而徒劳地挣扎了几下就无力放下了,她张开嘴巴,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想要站起来,半边身子都不能动弹。

欧阳暖微微一笑:“娘,你这两日没有吃饭,水却还是喝的,只怕喝的还不少吧。”“水……水……”林氏不论如何大声,声音却发不出来,挤压在喉咙里。

“您放心,女儿怎么会害您呢,不过是李姨娘看您身子不好,多花费了一些心思罢了。也许她只是忘了,当初镇国侯府的那位二姨娘是中风而死的吧,所以这水里面么……”欧阳暖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地上的林氏,淡淡笑道,“女儿自然不会看着您死的,待会儿还要送您一份大礼呢。”

说着,她轻轻看了红玉一眼,红玉打开门,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那两人青色的马甲,月白的衣裙,当林氏看清眼前两人的容貌,不由自主瞳孔一下子缩紧,仿佛看到了鬼魅。

“秋月自然不必我介绍了,另一个是周姨娘的幼妹凝香,您看,她和周姨娘是不是很像?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当初连我看到都吓了一跳呢。”欧阳暖的笑容,薄薄如同冰上的阳光,寒凉彻骨,“从今往后,就由她们在这里陪着您、照顾您,昼夜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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