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肥跟着跳下地,挂在脖子上的小金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徐寄忠被带离御书房,走在宫中的甬路,清凉萧瑟的秋风悠然袭来,落花几经辗转,飘然落地。
他的一生,其实已到尽头。要他活着的人,各有各的理由。那就活着,能做的也只有这一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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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三法司揣摩着皇上的意思,为徐寄忠定罪结案。
皇上说了对其处置的决定。
曾被徐寄忠打压过的官员为之不满,闹了这么久的一桩案子,皇上给出的结果也太轻描淡写了。徐寄忠众多党羽并未受到殃及,仍旧留用,他们忙碌辛苦一场,什么好处都没捞到,合着这就是一场雷声大雨点儿小的闹剧?那可不行。
无数的先例告诉他们,整人就要整到死,让他再无翻身的可能,否则便是天大的隐患。
皇上想包庇徐寄忠,他们不答应,或递折子,或在朝堂上谏言。
于是,皇上每天耳朵里听的眼中看到的,都是徐寄忠罪该万死、该抄家灭九族之类的言辞。好在这种人并不算多,内阁里的人也没跟着掺和,否则可就是犯众怒了。
苦笑之余,皇上想到了徐寄思那个混账东西。徐寄忠品行差,但若跟徐寄思比,就是天上地下的差别。也有好处。他让徐寄思官复原职,在工部行走。谁反对都没用。
官员们更加气愤了,很自然地把矛头转向徐寄思。
徐寄思每日被人骂得狗血淋头,兄长听不到的看不到的,他都代为承担下来。
而这场风波一起,付仰山弹劾裴奕就成了落入湖中的一粒小石子,带起的些微涟漪很快沉寂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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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秋冬两季,叶浔周围的人嫁娶之事不断,让人总是感觉欢天喜地的气氛。
九月,叶冰出嫁。
十月、十一月,柳府长房的长子、次子分别成亲。
叶冰出嫁,叶浔和江宜室只是命人送了贺礼过去。柳府两桩喜事则是义不容辞要过去添一份喜气的。
柳夫人和江氏都是神采奕奕的,见了叶浔,都恨不得让她坐在一处就别动了,弄得她失笑不已,这番好意自然是要接受的。
亲戚见了她,尤其是用饭的时候,都有意无意地观察她的怀相、喜欢吃什么,得出的结论大多相同:这一胎是个女儿。
太夫人和叶浔听这种话听得久了,想着应该就是女儿了,平日里预备的便都以小女孩儿的衣物鞋袜为多。
裴奕听叶浔说了,满心喜悦,一早开始给孩子取名,乳名、名字都列出了几个,要她选择。
叶浔则开始回忆自己记事后最喜欢什么样的衣服、玩具,憧憬着女儿出生后要怎样打扮她。
每夜相拥睡去之前,夫妻两个的话题都围绕着孩子说个不停。
日子这样一天天过,叶浔沉浸其中,全然没顾及到一些事。
这天下午,江氏和太夫人在房里说话。裴三奶奶也来了,却没去太夫人那边,而是径自来了叶浔的正房。
半夏一脸戒备地对叶浔道:“还带来了一个女孩子,看起来应该是出自商贾之家。”
叶浔起先还想以身体不适为由不见的,听了这话却是一笑,“请进来吧。我跟她把话说明白,也省得她再去烦太夫人。”
半夏见夫人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笑着出门而去,将裴三奶奶和那女孩请进室内。
落座前,裴三奶奶指着那女孩子笑道:“这是我一个旧识的长女青鸾。”
青鸾神色恭敬地行礼。
叶浔不动声色,笑着还礼。
寒暄几句,裴三奶奶又道:“青鸾总是听我说起府里的花房花色繁多,总想着亲眼瞧瞧,你看——”
“您不嫌我失礼的话,就让丫鬟陪着她去花园看看吧。”叶浔笑道,“我婆婆不让我走动,不然就亲自陪同了。”
裴三奶奶忙笑道:“看你这话说的,你怀着孩子,自然不便走动,理当如此。”
叶浔吩咐新柳陪着青鸾去了花园。
裴三奶奶东拉西扯了一阵子,起身坐到叶浔身侧的椅子上,笑问道:“青鸾你也见了,觉得怎样?”不等叶浔应声便道,“你是大门户里走出来的人,应该一看就知道,这孩子很是乖巧,听话得很。”
“哦。”
裴三奶奶的视线便又落在叶浔的腹部,“有些话你婆婆和暮羽怕惹你伤心,自然是不能跟你直言,那么,这招人烦的事就只能由我们这些亲戚来做了。”
打交道的机会多了,这人说话也越来越有技巧了。要不是了解太夫人和裴奕,听了这样的言辞,必然会认为是太夫人要裴三奶奶来递话的。叶浔故作不懂,“什么事啊?”
裴三奶奶就笑起来,语声却低了三分,“暮羽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身边只你一个,不要说妾室,连个通房都没有,这可不行。前几个月,你必然要安心养胎,苦着他一段日子,他也能心甘情愿,而眼下你胎象安稳了,也该体恤他一些,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叶浔笑得特别柔和,“您的意思是——”
裴三奶奶笑逐颜开,“你要是看着青鸾不错,就随意置办一下,将她抬进府来,这样一来,你婆婆和暮羽都会赞你贤惠,日后会愈发看重你。这种事啊,说到明面上是不行的,你想想看,若是把话挑明,他们又能怎么说呢?总会担心你伤心的。”说着又担心叶浔顾及早早给了青鸾名分,使得青鸾明目张胆地争宠,又补充道,“若是不想做的那么明显也没事,你将她留在房里,先让她伺候暮羽一段时日,听话就再说,不听话就再物色人选。”
叶浔笑意愈发柔和,语气也很是婉转低柔:“青鸾好好儿一个女孩子,您和您那位旧识给她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多好。放到我身边,于她可只有坏处没有好处。我看重身边的丫鬟,只要是尽心当差的,我都会善待。但若房里添了通房妾室,我可就一点儿善心都没了。与其到时候您被旧识抱怨把她好端端的女儿推进了火坑,倒不如避免那些不需发生的事。再者,我房里的事,我和侯爷心里自有衡量,您以后都不需为我们费心了。”
裴三奶奶苦口婆心地劝道:“你啊,到底是年轻,怎么就不明白,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
“是,我到底是年轻,肝火旺盛,您就别与我说这些了,等会儿我要是克制不住失礼于您就不好了。”叶浔笑着打断了裴三奶奶的话,“花园不小,青鸾别迷路才好。您去看看她,随后带她去给太夫人请个安。”又唤来半夏,“帮我好生招待着。我有些乏了,要歇歇。”
裴三奶奶没法子了,只得悻悻然依言出门。
叶浔当然没歇息,让人唤来秦许,“裴三奶奶那边你让人留意些,看看她有没有难处。有的话,让她再来见我;没有的话,就给她添点儿难处。”
不让裴三奶奶怕了她,日后这种官司不断,还是早些准备起来才好。
晚间,歇下之后,叶浔蹭到裴奕怀里,不怀好意地问他:“你想不想我啊?”
“想,满脑子都是你跟孩子。”裴奕无限温柔地啄了啄她唇瓣,“今天孩子有没有闹你?”说着话,手温柔地落在她腹部,轻轻摩挲。
“……”叶浔小小的汗颜了一下。两个人说的完全是两回事,他好像已经忘了那回事了,一心一意地在做体贴的夫君、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