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抹了抹眼睛,冷笑着问李茂:“你肯放了我?这可是个立功受奖的机会?”
李茂已经走到了门口,闻言停住脚步,没有回头:“你若陷入此案,死的可不是你一个人,朱家难保不会被满门抄斩,连你死去的父母也会被开馆戮尸。醒了就忘了吧,权当这是一场梦。”
李茂走了,留下满堂的金碧辉煌,朱婉儿强硬地站了一会,终于忍不住泪水磅礴而出,整个人突然像被掏空了的树干,颓然委顿在地,再也站不起身。
李茂背着双手踱出小院,一脸猎艳归来的满足,尚未到坊门,便被一行骑士拦住,众人见他并不下马,手按刀柄虎视眈眈,领头的小校脸上有道刀疤,望之骇人,他冷冷地说道:“李押衙,高判官有请。”高沐就在不远处的一间茶室,独坐喝茶,茶室门口跪着三个菜农模样的人,李茂认得正是朱婉儿的三个随从。
为示清白,李茂各踹了三人一脚,踹完哈哈一笑,坐在了高沐的对面,众卫士冷着脸分列两旁监押着李茂,一副如临大敌的紧张。
高沐笑了笑,使了个眼色,众卫士后退三步,手却仍旧按在刀柄上。李茂是练家子,单看众人扶刀的手势便知个个刀法不俗,高沐此来用意不善。
“他们倒打一耙,把朱师傅卷了进去,有人要藉此大做文章,茂华依你看该当如何?”
李茂道:“不明真相,难以计策。”
高沐道:“一个多月前,铜虎头得到消息:宣武韩弘帐下的孙搏虎又来了郓州,孙搏虎也是老朋友了,一年总要来两回,来了就收买刺客行刺节帅,这回他找的是徐州倪家的余孽倪忍。倪家是徐州土著世家,大历年间曾助先帅夺取徐州,功劳甚大,此后李家与倪家互通婚姻,恩宠甚重,怎奈人心不足蛇吞象。建中年间,天子受佞臣蛊惑出兵淄青,倪家竟勾结李家不肖子李淆阴谋诱杀先帅,事情败露,便与李淆一起夺了徐州城,致使先帅痛失重邑,抑郁而终。”
大历十二年,汴宋节度使李灵曜叛变,淄青平卢军节度使李正己乘机占领曹、濮、徐、兖、郓州等五州,加原有淄青等十州,共有十五州,将首府由青州迁至郓州,淄青的势力达到鼎盛。建中二年李正己病死,其子李纳封锁消息,自领军政。八月始发丧,请袭父位,长安不许。李纳派高彦昭守濮阳。十月,李纳攻打宋州,遣其将王温会同魏博将信都承庆共攻徐州,徐州刺史李淆率兵抵抗,朝廷命宣武节度刘洽(即刘玄佐)与神策将曲环增援徐州,大败李纳,打通东南漕运。
倪家助李淆起兵对抗李纳,致使李纳兵败,丢失了徐州,这段恩怨就此结下,至于是倪家暗助李淆背叛李纳,还是李淆胁迫倪家反叛,却因李淆已去长安,倪家被灭门而成为一桩无头公案。
“相公接掌淄青帅印后,给铜虎头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彻底清算倪家,一夜之间倪家上下三百九十六口葬身火海,累代积攒的财富也在一夜间化为灰烬。倪忍是倪家家主倪雅奇与一个扬州歌姬生的野种,不入倪家族谱。倪雅奇死后他读书不成,改习武艺,后犯禁杀人,在淮南无处容身,相公见他可怜这才收容他在内军,一直信任有加,可恨白眼狼儿养不熟,他一心想着为遗弃他的家族报仇。”
李茂问道:“这是事后查明,还是预先就知道?”
高沐笑道:“你不该怀疑铜虎头的侦听的本事。”这倒也是,铜虎头无风尚起三尺浪,又岂会对这样一个有问题的人听之任之呢,李茂嗅到了一股阴谋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