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自醒来之后,还没见过家父,听说家父重病在身,说不准就会……”李荣光略作停顿,目光回头看了一眼依偎在他身边却有些颤栗的虫儿,继续说道:“我想去光王府看一眼他。”
“还有呢?”鱼弘志继续问道,他觉得李荣光的条件太过人性,完全无他鱼弘志用武之地啊。
“呵呵,鱼中……那个鱼中使若嫌不够,可以待小子死后多多少少照顾一下那个生来就痴傻的光王吧。”李荣光脸上露出真挚的笑容,鱼弘志有些不明白这算不算是交托后事,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深望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开,边走边说道:“这些条件咱家会转告中尉的。”
“多谢鱼兄!”李荣光脸上仍旧带着和煦的笑容,口中却套着近乎。
鱼弘志脚下一个踉跄,逃也似的快速离开御史台狱。
鱼弘志走后,李荣光站在大牢中央喊道:“诸位狱友,我们姐弟俩人能与你们度过人生中最后一段时光,是咱们的缘分,不管你们曾经是做什么的,今夜,咱们载歌载舞,不醉不睡。”
连日来受到李荣光感染和鼓舞的一众狱友们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之后整个监狱便沸腾了起来,王守澄的回话还没到,御史台狱中的众人却已经自我娱乐起来。
孩子本性就是善良的,一个将死的孩子不仅值得同情,更容易引起共鸣,御史台狱的生活是枯燥无味的,很多人关押在这里并不因为他们犯了多大的罪,而是因为他们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说了不该说的话,或者是已经被人遗忘在这里。此时此刻,身上具有无形的人格魅力的李荣光成为他们精神上的依托,这其实能够理解。
尚国忠离开了御史台狱去外面把守,而李弘楚却执意留下充当牢头的角色,他默默地站在大牢走廊的一端,眼睛从没有离开过李荣光的身影,渐渐地,他也受到了感染。
李弘楚与左金吾卫将军李弦音是旧识,他从李弦音那里听到了李荣光上元那天的事情,直到今天,他才对李荣光有了更加直观的认识。
“六连钱纹”绝不是什么妖邪,左金吾卫大将军崔鄯与神策左军大将军韦元素不久前去了十六王宅外面的安国寺,寺里最有名望的好直长老给了他们一个最值得相信的答案,这答案令两位大将军也陷入了深深的思量当中。
李荣光,你自名荣光,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真会死在不久之后的绞刑架上吗?李弘楚不由在心里问自己。
就在李弘楚思索的当口,鱼弘志去而复返,他带着数十个宦官给李荣光带来了柴火、美酒和佳肴,并告知李荣光,两个条件中尉都答应了,只要李荣光规规矩矩地等待最后的审判就好。
李荣光笑着说了一句:“越是怕死的人越容易先死。”
鱼弘志不知道这话有什么特别含义,他只是吩咐中人们放好柴火,摆好美酒佳肴之后便随之离开。大牢外面,兵甲交击的声音,士卒行走的声音不时传入李荣光的耳中,他知道,神策军的守卫力量又加强了不少。
李荣光来到柴火前,说了几句慷慨激昂的陈词之后,却发现有薪无火,狱友当中有人起哄道:“小哥,你要是能空口把这火给说着了,咱大家伙今晚唯你马首是瞻,你说喝酒咱绝不尿尿,你说烤火咱绝不抓鸡。”
这话话糙理不糙,立时引起众狱友的回应,一时之间起哄之声四起。
人也许没了生死之忧后便会快乐很多,在确定自己有死无生之后的虫儿也是今晚闹得最凶的几个人之一,只不过她是帮着李荣光,指着左右四邻的监牢大喊:“大胡子叔叔,大个叔叔,矮叔叔,疤脸叔叔,黑叔叔,长头发叔叔,你们可要说话算数,幺郎可有本事呢,对了,还有你,那位红衣姐姐,诶,你的红衣服还挺好看的,你怎么没穿囚服呢?”
监牢尽头处有一个大牢,条件似乎比其他监牢稍微好些,里面关着的是一位头发极长的红衣女子,也不知是什么人。
“人家就算了,刑部狗官们的玩物,与咱这些下等胚子可不一样。”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咆哮着说道。
“我说大胡子,今晚是小郎君的局,你别说些有的没的。”一个看起来斯文质彬彬的男子敲了敲铁栅栏轻轻说道。
“书生说的在理。”人群一阵呼喊之后便不再提那些扫兴的事。
“好,小子斗胆在此放话,只要不问牢头借火,不从油灯拿火,不用铁链稻草生火,不用任何一丝能看得见的明火而使这柴火点燃,今晚我便是这宴会的主人,怎么样?”
众人一愣,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呼喊声:“好,若果真如此,但有所命,莫敢不从。”
难道真是个妖邪附身之人?李弘楚听得奇怪,不免心里愤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