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别可能再不会相见,他连她的名字都没有问,而她对他更是一无所知,不过知道他姓凤,只是姓凤而已。这天下有多少人姓凤呢?而他,言谈之间并非一个寻常之辈,人海茫茫中,又岂会奢望再度相逢?
西城杨柳弄春柔,动离忧,泪难收。犹记多情,曾为系归舟。碧野朱桥当日事,人不见,水空流。韶华不为少年留,恨悠悠,几时休。飞絮落花时候,一登楼,便做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
月光如水,夜雨淅沥,雪映的整个天地一片白芒,白云一静静立于窗前,双眸微垂,那一片白芒容易刺痛她的双眼,她忍不住闭上了眼,耳边是那渐柔渐凄的琵琶低语,声声入耳,婉转缠绵,陡然间一个颤音,让人不觉心神一震,随即被带入另一段绵软的境界,陷入深深的回忆。
冬日的清晨,寒风凛冽,连下了一夜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只留下屋檐下一根根的晶莹的冰柱,在初晴的日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远远看着宛如一排排水晶,十分好看。
同来客栈里,白云一拉开房门走了出来。齐叔齐婶是非常热心的好人,所以客栈的生意特别好,这一大早的,楼下来吃早点的人就坐满了。
目光转向二楼,只淡淡的扫过,却瞬间就被角落里那张桌子旁的人吸引了,不由愣了一愣,随即走了过去,在那人对面坐下。那人只是低着头,没有因为白云一的到来有丝毫的反应,连头也没有抬一下。
白云一只是静静地坐着,淡淡的看着她。
那是一个女子,她披着一件紫色的毛绒披风,面上遮着一块紫色的纱巾,掩去一半面容,长发及腰,发尾只用一根紫色的发带松松的缠着,额前一块紫色水晶挂饰,置于眉与眉之间。她的怀中抱着一把精美的琵琶,一只素手从紫色的披风中探出,轻轻的抚弄着琵琶上一根根的弦,动作轻柔缠绵,手指所过处仿若流出阵阵细音,细细去听,却是没有,让人错觉错听。
客栈伙计小觉提着一壶热茶过来,放置二人面前的桌上,白云一伸手取杯,为她和自己都倒了一杯热茶,也不管她喝不喝,自己首先端起浅酌一口。
那女子终于抬起头来,四目相对下,两人的眸中皆闪过一丝惊讶,还有莫名的惊喜,随即又都是淡淡一笑,那女子拿起杯,浅浅地酌一口茶,细细品味。
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两人,一白一紫,皆是气质不凡,白衣的纤尘不染,宛若陨落凡尘的仙人,紫衣的气质逼人,就像出游人间的贵族,雍容高雅。
瞬间,二楼的客人目光皆投向这里,有人窃窃私语的讨论起来,不知道这两个女子是什么来历。
一杯茶尽,白云一起身,转身往房间走去,那紫衣女子亦起身,抱着琵琶尾随着进了白云一的房间,人们这才恋恋不舍的将目光收回,话题渐渐转来,只是脑海里还能时不时的想起那一白一紫的身影来。
不一会,房内便响起一阵琵琶音乐,宛若美人低语,温柔缠绵。
连着两日,那紫衣女子都跟白云一在一起,二人一起饮茶,一起用餐,一同赏月,一同对弈,形影不离的仿佛两个双生姐妹,只是两人之间却是不多话,大半时间都是沉默,安静着。
此时,两人正坐在二楼的角落里饮茶,紫衣女子始终垂首抚弄怀中的琵琶,白云一则是静静地吃茶。
突然,楼下一阵喧闹,几个官差模样的人走了进来,跟客栈老板齐叔说了几句什么,就被齐叔带着上楼来,越过正在用餐的众客人,直接往一间客房走去。
听得齐婶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哎哟~几位差大哥,你们可千万做做善事,一定查出这位客人的死因,可一定不要坏了我们同来客栈的名声啊!”
这时,旁边一桌的客人窃窃私语起来,说话间透露出那间房里的客人似乎莫名其妙的死了。
众人正七嘴八舌间,几个官差就走了出来,跟在后面的两个官差则抬着一副竹子担架,上面躺着一个人,全身用白布盖住,只有右边的一只手稍稍露出一些,搭在担架外面,只是手紧握成拳,似乎执着的攥着什么。
白云一抬头间,刚好看见一行人走来,而那只伸出的手恰恰就落在她的眼里,诧异好奇间,一行人已从身边经过,那只手在经过白云一时却突然无意识的松开了。
白云一下意识的伸出手,一块冰凉的物什落入她的手心。
落在白云一手心的是一块青绿色的玉,鹅卵石大小,玉面光泽圆滑,虽是青绿色,却似一潭碧色深水,触及给人一种极清爽之感,显然不是什么贫贱之物。玉的正面刻着一个沈字,背面则是一副奇形怪状的图案,倒很像什么信物。
白云一摩挲着手中之物,陷入沉思。
她对面的紫衣女子突然抬起头,冲她淡淡一笑:“我明日即将离去,你可同行?”
白云一一怔,随即也是淡淡一笑道:“你不等了?”
紫衣女子抬手再度抚弄琵琶,低眉垂目的样子煞是好看。“我等的人不会来了!你呢?还要继续等吗?”
白云一看向窗外,天地间白雪茫茫,这两日天气骤然转暖了些,她的眼睛显然还是不能接受这刺目的日光,微微看一会就会觉得刺痛。
她转过头来,却不答反问:“还会再见吗?”
紫衣女子微微一笑,伸手拿起放置面前的茶杯,朝她举起,白云一也举杯,以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