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妃的担心是应该的，因为太皇太后突然接过了孙成乾递过来的一把长刀，她轻弹着长刀朗声道：“当年哀家和武皇帝也曾并肩作战，婉儿，你可知哀家亲手杀过多少敌兵？”

周太妃浑身发颤，她低头不敢说话。太皇太后手中长刀举起。周太妃闭上了眼睛，只听得一阵风声响起。周太妃没感觉到疼痛，她睁开眼看时，却有一颗人头骨碌碌滚在了地上，鲜血染红了草地，那些落地的枫叶变得更加殷红，莲儿那身首异处的尸首扑地而倒！周太妃惊呼出声，她看见莲儿头颅上那双还没有合上的眼睛，吓得浑身哆嗦，全身冒出了冷汗。

“这下你知道背叛哀家的下场了吧？”太皇太后将染血的长刀交回给孙成乾。

周太妃不敢说话只是点头，双眼更是早已满含泪水，她那保养得当的脸吓得面无人色。

太皇太后却突然把周太妃拉进了怀中，她轻轻抚摸着周太妃冰凉的脸颊：“婉儿，你受惊了。来，我们喝酒！”

周太妃颤声道：“婉、婉儿身上的毒……”

“不怕，死不了人的。”孙成乾尖锐得让人讨厌的声音再次响起，“太妃放心，这伤口待会儿就不会麻了，不过嘛，要是太妃不听话的话……”

周太妃松了一口气，她突然娇嗔着埋头到太皇太后的怀中道：“母后你吓死婉儿了！”

“怎么？你不怪哀家用毒控制你吗？”太皇太后却重又坐回毯子之上。

周太妃绕过莲儿的尸首，她心头因为那一大滩血而惊恐万分，但脸上却只能装出笑脸：“母后，婉儿对母后一条心，怎么会怕？只有莲儿这种卖主求荣的家伙才会怕的！”

太皇太后点头道：“你想杀桂王夫妇是对的，但你想过没有，还有顾惜缘呢？你难道想逼迫靖南王反叛？”

周太妃咬着牙承认：“婉儿思虑不周，的确是做错了。”

太皇太后将手中酒杯抬了起来，孙成乾早已拿过酒壶，斟满了一杯酒。太皇太后叹气：“成乾，要是你义父还在，哀家就不用这么操心了。你看看，这丫头办事多不牢靠？”

孙成乾也陪着叹气：“成乾斗胆，实话实说。奴才也想去杀了楚霜霜那个贱人！以慰义父在天之灵！”

周太妃随即试探着说道：“母后，既然现下不能动手，那、何时动手合适？”

“大军凯旋之日，便是楚霜霜的死期！”太皇太后皱眉，“本来是这样打算的。现在可好了，你这一出手，哀家都不知道这只笼中的小鸟飞到哪里去了！”

周太妃浑身一震，她打探得到楚霜霜的下落，是因为有人相助。但太皇太后是如何得知楚霜霜在樊城呢？而且，刺杀失败的消息不过是一天之前有人飞鸽传书告知自己的。太皇太后竟然也得知了。是莲儿告密？不会！派人去刺杀楚霜霜和任平生的事莲儿是知道的，但刺杀失败的讯息自己还没有告知莲儿。难道说相助自己的那人是太皇太后的人？也不会，“他”绝对不会背叛我的。那，难道是除了已经背叛的堇之外，楚霜霜身边还有太皇太后的人？周太妃不寒而栗，她的态度随着恐惧而变得更加恭谨。

莲儿的尸首依旧躺在那里，太皇太后好像根本毫不在意！她只是一杯一杯地喝着美酒，观赏着漫山的红叶。

周太妃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她不敢去看旁边的尸体，而身体也难以控制地微微轻颤。这种惊恐半真半假，周太妃知道，自己越害怕，太皇太后便会越高兴，因为太皇太后享受这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感觉，她在享受着这种生杀予夺的权力带来的快感。

这样的感觉让太皇太后觉得她才是君临整个晋国的人。周太妃明白这一点，她很害怕，同时又很高兴：只要除掉了这个女人，那晋国就是我的了。

带着真心的敬畏和假意的奉承，周太妃微笑着接过孙成乾手中的酒壶，亲自为太皇太后斟酒。

“对了，婉儿，那件事准备得如何了？”太皇太后突然问道。

“已经差不多了。新婚大典早已准备妥当。姐姐亲自操办的。婉儿想插手她都不让呢。”周太妃微笑着说道，“看见皇上大婚，同时迎娶皇后和柔妃，姐姐可高兴了。”

周太妃口中的姐姐指的自然就是皇太后了，但太皇太后却不住地在冷笑，她扭头望了一眼孙成乾。

孙成乾慌忙躬身说道：“奴才明白。”

明白？明白什么？周太妃愣住了，但她突然有一个极为恐怖的念头闪过：“对啊！皇太后！她、她是可以威胁太皇太后的人！上官一族中也不是铁板一块的！”

想到了这个可能，周太妃居然感觉到一股难以言状的兴奋，她差点想自告奋勇去执行除掉皇太后的任务。那当然是因为当年她没少穿皇太后给的小鞋了。

太皇太后好像看穿了周太妃的心思，她微笑着抚着周太妃的手说：“你不用心急，时机成熟，你想干掉哪个，对哀家明言就是了！”

周太妃不敢说话，只是微笑着再次斟满了太皇太后手中那玉杯。

秋，的确已深了，虽然是坐在和熙的阳光下，也许是因为方才出了一身的冷汗，也许是莲儿那尸首还在旁边，周太妃深切地感觉到秋风及体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