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如绘眉一皱,不待安秋答话就道:“既然皇后娘娘已经在用午膳了,姑姑还是去伺候娘娘吧,怎能为了如绘耽误娘娘用膳?”
安秋略一思索,见苏如绘和宋采蘩都催促自己去照顾皇后,便告退道:“那么奴婢就先回去了,两位小姐小心些,只沿着回廊走就是,虽然绕远了些,但外面路滑也冷。”
目送安秋退下,苏如绘与宋采蘩脸上温和天真的笑意瞬间冷却,目不转睛的对望片刻,苏如绘把手一扬,对那四个提炭宫女道:“走了这么段路,我已经不冷了,你们回去吧。”
那四名宫女犹豫了一下,见苏如绘坚持,便一起行礼,沿着回廊往长乐殿去了。
“苏如绘!”四周无人,宋采蘩再也忍不住心头怒气,她踏上一步来,扯住了苏如绘的氅衣,怒道,“你们家好生无耻!”
苏如绘脸色一沉,忽然抬手,一把将宋采蘩推了个踉跄!
“想想好了再动手不迟,我虽然没跟着三位哥哥舞刀弄枪过,怎么说也是武将的女儿,终究听过父亲指点哥哥们武艺的,你这样深闺里养出的弱女,再来一个,怕也是被我打的份!”苏如绘冷笑一声,反正周围没有第三个人,苏如绘懒得再装下去,索性直接露出自己在家时的真面目,看着被自己推得撞在回廊柱子上的宋菜蘩慢条斯理的道。
她苏如绘是门阀嫡出,岂是会惧怕这种私下冲突的人?既然宋采蘩要打发安秋走,在这未央宫里,苏如绘还真不怕她能使出什么花样来。
宋采蘩也没想到,人前那么端庄大方看着一副谦和模样的苏如绘,翻脸如此之快,她怔了一怔,方才反应过来,已经带着哭腔道:“你竟敢打我?我要去禀告皇后娘娘与太后——”
“嘘!”却见苏如绘拿起一根手指,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含笑道,“是你打发走送我的安秋姑姑,要与我单独相处的,出了什么事,你自己想一想,谁的责任更多些?”
“你!”宋采蘩气急,也不顾自己是不是她对手,扑上来抓住她的袖子怒道,“你迁宫是怀真郡主向陛下要求的,我不过是帮着说了几句,你怎可如此恶毒,使人造谣,害我母亲被宗族厌弃!逼迫我父休了她?”
听她这么说,苏如绘倒是面露诧异:“什么休弃?”昨天苏如绘见到安氏时时间已经不早了,一面要说些体己的话,一面要问问近况,而安氏还要抓紧机会调教一二,忙碌中,却是将苏万海出手的事有意无意给忘记了。
这是因为苏万海亲自出手,正是要撇清关系,安氏虽然能干,毕竟是后宅妇人,能用的人手与去的地方有限,容易被查出马脚,所以苏万海曾对安氏说过,此事做了也当没做过,苏如绘这里,轻易不要说,免得女儿年纪小漏了痕迹。
所以苏如绘却是真不知道此事。
但宋采蘩哪里相信?昨天诰命入觐,她本来亦是满心欢喜的去与母亲相会,哪里知道一见面却发现修礼郡君的气色竟都是以脂粉涂抹出来的,即使如此,近距离看着也难掩憔悴苍青。
一问之下,宋采蘩才知道,原来近日帝都传起了纷纷扬扬的谣言,道宋英的原配卫氏根本就是被修礼郡君所害才那么早死,否则堂堂卫氏嫡女,未出阁前也没传出卫氏病弱,怎么嫁给宋英后没到三十就死了,连个一子半女都未留下?
并且,卫氏殁后,宋英非但没有同意宗族再娶名门续弦的要求,反而抬了宋采蘩的生母叶氏为正妻,之后出生的宋采蘩自然也成了宗族所承认的嫡女。
那谣言说得灵活灵现,不少甚至说是得到了宋府内院仆役的泄露。不仅如此,就在叶氏派人去寻从前卫夫人身边伺候之人,意欲辟谣时,却发现那些人不是失踪就是刚刚被杀,反而坐实了她杀人灭口的罪名。
虽然大理寺未曾过问,但是原本逢节令都有往来的卫氏,腊八前却半个人影都不见,就连宋英特意带着叶氏去解释,卫家虽然迎了进去,但也只与宋英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连带上门的礼物也原样退回,甚至卫家家主只叫了一个粗使使女去接待叶氏。往常,叶氏虽然出身低微又是续弦,但卫家千年门阀,一应礼仪都颇讲究,虽然不会叫出主母接待,却也会派几个得脸的姬妾或媳妇陪同,哪里会像这次这么懈怠?简直就是公然的打脸了。
显然卫家是信了几分谣言了。
在大雍现存的千年门阀中,江南宋与凤州卫一向有通婚之谊,不是信到六七分上,卫氏是绝对不会给宋氏嫡系又正当权的宋英这般难堪的。
而且此事也很难解释清楚,卫氏已殁,当初她病重时,照顾的使女、嬷嬷也死的死,消失的消失,除了这些奴仆,伺候最多的就是叶氏,宋英抬她时就说明因为叶氏忠敬的缘故。现在谣言说是叶氏加害卫氏,那么先前的所谓敬重主母,就全成了包藏祸心。
在这种情况下,宋氏自然不可能因为一个出身不高的续弦坏了两家数百年交情,于是宗族出面,勒令宋英休妻或降叶氏为妾,另娶名门女子。
宋采蘩听到这个消息,直如晴天霹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