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折别仰头饮尽樽中,方浅笑道:“正有些渴了。”说完,复斟一樽,几乎满溢出来的酒水,返照出他黯色深沉的眸光,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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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着身为女郎,又与楼上大部分人熟识,裴家姊妹并元秀很快在栏边寻到了最宜于观舟的位置,但见此刻曲江池边已经是人山人海,池中素来平静的水面,被桨划出一片雪浪,差不多有七八艘龙舟同时拥入了众人的视野,色泽各不相同,舟头舟尾皆作了独特的标记,舟上健儿打着赤膊,只着一条牛犊短裳,头上和腰间束着与龙舟同色的丝绦,精壮的上身上泛着光亮——为了不影响行动,这些人都在身上抹了桐油,以保证沾水之后,水珠会立刻滚落。
龙舟之尾皆有一面鼙鼓,使一壮汉猛力敲击,混和着沿岸的欢呼议论,人人热血沸腾,连一心惦记着寻找杜青棠的元秀也不禁呼吸微促起来。
裴二十四娘大声为她介绍着:“最前面的赤舟乃是博陵崔氏所出,今日代王世子奉崔太妃在对面的汀兰阁上亲自观看,这艘赤舟上除了司鼓之人据说全部都是代王派人从江南水乡那边请来的弄潮好手,在那边九曲十八弯的水域里也能做到舟楫如飞!博陵崔氏为这回赛舟备下了重赏,这一回的魁首是势在必得的!”
人声太过鼎沸,元秀靠她极近才听得清楚,便伸手指向与赤舟只差毫厘的碧舟:“那又是谁家的?”
“那个啊是韦家的!”这一回却是裴二十三娘回答了她,“韦家这些人虽然不是来自江南,却是黄河上面讨过生活的,惊涛骇浪都过来了,说是对舟楫操纵的精妙之处,可比南人更有心得,今日也不知道会是哪家赢?”
元秀正要再问下去,却听夹岸欢声雷动,声音之大让她差点抬手捂住了耳朵,欢声才过,她不解的问:“似乎还没结束,他们为何欢呼?”
裴二十四娘口中回答,眼睛却紧紧的盯在了曲江上面,竟是紧张得连礼仪都忘记了,道:“浐水放舟不过是亮个相罢了,真正的看头却是从现在开始……你瞧,赤舟前半身已经切过曲江之中的汀洲了!这曲江竞渡,最值得看的便是诸舟穿插汀洲之间,彼此明争暗斗!”
元秀疑惑的望了过去,却见那赤舟仗着速度比碧舟快了一步,斜切着擦过一座水中汀泽,碧舟只差了毫厘,却不得不略偏舟头,从那汀洲另一边绕过——若不然,因被赤舟一迫,差点就要撞到汀上去了。
这么一耽误,碧舟顿时落后下来,然而赤舟上的人还没来得及幸灾乐祸,却有一艘玄舟趁着赤、碧两舟全力争速,悄然从赤舟之旁咬了上去。
其后的各家龙舟也各使计策,或以巧力,纷纷绕入曲折多汀的水域之中……
“那玄舟是谁家的?”进入多汀的水域后,龙舟的速度不可避免的慢了下来,同时彼此拖后的事情也层出不穷,赤舟因为速度最快,几乎成了其他舟楫争相打击与算计的目标,然而那群来自江南的健儿确实有真本事,狭长的龙舟在他们手里犹如巧妇手中的针梭一般灵巧,在散落的汀洲之中游刃有余,从容不迫的保持着自己的优势,甚至中途还用突兀的变向,害得身后紧紧追赶的玄舟差点一头撞到了另一艘靛舟之上,虽然玄舟在最后关头靠着齐心协力堪堪扭转,但与靛舟距离过近,分开也用了许多时间。
元秀第一次看到如此惊心动魄的场景,下意识的屏息凝神,待一段落后,方能问出口。
“那是郑家的。”锣鼓喧嚣,裴氏姊妹看得入神,周围又吵闹得紧,都没有注意到她的话,回答之人似在身后,元秀诧异的回头一看,却见柳折别站在一步之外,目光炯炯的望着自己。
元秀见他四周没有其他认识的人,朝他微一点头:“柳郎君也过来看了?其他人呢?”
“他们都看过数次,表哥去寻窈娘了。”柳折别轻声道,元秀没有听清楚,正要细问,蓦然却听曲江之中又传来一阵激烈的叫喊,她赶紧看过去,却见——方才的靛舟,不知如何已经翻了!
她顿时感到一阵懊恼,顾不得理会身后的柳折别,拉住裴二十四娘的手,正要她解说一下缘故,却见裴二十三娘抓着团扇狠狠的敲到了栏杆上面,用力之大,绷着绢面的细竹虽然柔韧也被敲得咔嚓一声断裂,只听裴二十三娘咬牙切齿的怒骂道:“这群不争气的东西!”
——原来靛舟却是裴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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