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小郎君。”元秀立刻也知道了这是燕九怀的暗手,她回想起方才在潭中几欲死去的惊恐与经历,面上没有怒色,只有冰冷,淡淡望着燕九怀,“若有一日,探丸郎归于史书,不复存于长安,千万记得,这都是你做的孽。”
燕九怀眉头皱了皱,随即无所谓的笑着道:“公主心怀高远,区区探丸郎,何必放在心上?”
元秀没理会他话中的讥诮,而是复看向了杜拂日,一字字道:“十二郎,多谢你方才援手,不过十二郎为何恰巧在此刻出现在此地,不知可否告诉本宫?”
杜拂日还没说话,燕九怀已经幸灾乐祸的笑出了声,悠然道:“听了这句话我才觉得公主到底还是公平的。”
“我与燕郎在此有约。”杜拂日很平静的说道,“为防损及贵主清誉,信是托裴灼以其妹裴二十四娘的名义送至别院的,贵主应是未看就给了燕郎?”
元秀皱起眉:“你既然回信给燕九怀,为何不与本宫说一声?”
这话才问出口,便见燕九怀古怪一笑,杜拂日踌躇了下,没有立刻回答,但元秀自己很快反应过来——杜拂日为了防止传出不必要的谣言,连给燕九怀的信都是托了裴灼再用裴二十四娘的名义往紫阁别院送来,而不是杜家自己的信使,他写信给燕九怀,或者还可解释,若还要带给元秀信笺,恐怕裴灼都会怀疑,燕九怀不过是个幌子……
“十二郎约燕小郎君深夜到这瀑布下,不知有何要事?”元秀蹙起眉,追问道。
燕九怀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偏生这边三个人都能听到他的声音,悠悠道:“所以,我从来不肯让一让公主,只因我知道,一旦对她让了一步,她必定还指望我让第二步,如此,一直要对她言听计从了才行,有道是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来,十二郎究竟是要做英雄的。”
“燕郎。”杜拂日看了他一眼,对元秀道,“我约燕郎前来,是为履行前约。”
“前约?”元秀看了眼燕九怀,淡淡道,“十二郎是君子,本宫倒不在乎做一回小人,刨根问底了——不知道十二郎与这市井儿有什么前约?”她忽然变了对燕九怀的称呼,也不独是对燕九怀不满,更是暗指杜拂日与燕九怀之间身份的差异,这时候士族固然不及魏晋那样高高在上,却依旧骄于平民,尤其杜氏在本朝可谓是名声隆重——城南韦杜,去天尺五!
相比之下,燕九怀的身份,却着实低微不堪了。
“我与燕郎师出同门,虽然师父各有所传,但终究是同门师兄弟。”杜拂日也不讳言,平静道,“只是孰为长,孰为幼,各有争执,因此早前燕郎就提出私下比试一番,三局两胜者为长,只是一时未能寻到合适的时机与场地,这会趁燕郎在终南山,正好了却前约。”
元秀怔了一怔,早先在崇义坊与杜青棠见面后,她就知道杜青棠与燕九怀关系匪浅——这两个人,同样带给她狡诈的印象。但她却没想到,看起来一派君子之风的杜拂日,居然与狡黠无常的燕九怀师出同门?
然而燕九怀闻言,却立刻冷笑道:“师父收你那是迫不得已,若不是杜老狐狸觑着师父言出必行的性情,无耻下套,你凭什么拜在师父门下?师父当年可是答应了只收我一人!”
杜拂日微微一哂,也不与他争辩此事,道:“燕郎,你年纪本比我要幼……”
“公主的年纪似乎比我也小一些,若叫她来做门中大师姐,你可心服?”燕九怀翻了个白眼,不屑道,“闲话少说,你到也到了,救人也救了,念在公主的份上,方才我出手已经留有分寸,你也未受伤,想来可以开始了吧?”
听了他这番话,元秀眉心一动,恍然大悟!
“这是你我之事,与贵主无涉,如今夜深寒重,你还是先把贵主送回别院,改日再约罢。”杜拂日话音未落,燕九怀已经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指着元秀道:“杜十二,你且问一问公主殿下,如今恐怕我走近她身旁,公主就恨不得掐死我,又岂会再要我送她回去?”
他笑嘻嘻的说道:“还是你送吧,顺便,向公主借张弓。”燕九怀摸着下巴,微微眯眼,毫无诚意的道,“毕竟……方才我出手试探时,一个不小心,将你的弓弄坏了,既然是比试,总要公平,对不对?”
“你利用本宫的性命诱出十二郎在前,趁机偷袭断其赴约之弓在后,如此卑鄙行径,还有脸说公平二字?”元秀再也听不下去,冷笑着摇头道,“燕小郎君总是有办法,叫本宫认识到卑鄙二字,本就是没有止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