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俩一身喜气洋洋的出场,自是合了满月宴这场景,可这高调的精神劲儿,在某些人看来也是一种挑衅了。
皇后抿了抿唇角,笑着叫叶汐墨起身,怀里抱着小小襁褓包裹的四皇子,丝毫不动声色。
江嫔一身胭脂红坐在皇后身边,或许是这一个月养得不错,也或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江嫔今日脸色瞧着比怀着身孕时好了不少,有了一两分血色,气质也更加温柔,比之前倒是多了些韵味。
场面从杯盏桌椅到点心茶叶无一不透着精致,不过皇上没有到场,太后还在万佛庙中没有回宫,这宫里两位最尊贵的人都不出面,皇后竭力撑出来的场面再热闹也到底有些寒酸。后宫里有头有脸的妃嫔倒是到得七七八八,没人会在这种事上给自己找些不痛快。一来二去,这个满月宴竟也没太冷清,场面有些诡异的和谐。
“三皇子长得粉雕玉琢,性子也机灵可爱,洵昭仪姐姐真是好福气”算得上温婉的女声响起,原本妃嫔们三三两两的交谈戛然而止,刻意营造出的和谐氛围就这么被打断。
众人都不动声色地打量开口说话的人,再偷偷看看叶汐墨,觉得今日可能有一场好戏要看。
站在叶汐墨身后的锦言暗地里皱了皱眉,总有那么些个不开眼的,愿意自己往刀口上撞,扰了主子的好兴致。
叶汐墨看了那说话的妃嫔一眼,是上次选秀进宫的人,好像是个才人。上次选秀进宫的人,风头都叫冯月舞和江淑云压了下去,其他人家世不如这二人好旁的也没什么出彩的地儿,都不大显眼,叶汐墨这是头一次注意到这个小小的才人,另几位高位上的妃子也同叶汐墨一样。
“你是谁,本宫怎么没见过你”叶汐墨不紧不慢地打量了一番,才慢悠悠地开口,“哪个宫的丫头这么没有规矩”音调一加重,叶汐墨本来就不带几分笑模样的脸上仿佛更冷了几分。这种挑拨离间已经是后宫里的人人人都会用,但是大多数人都不屑于用的手段了,因为太低级,这是从哪跑出来的小才人这么没脑子。
叶汐墨惯不是会让自己受委屈的人,一向的准则就是有仇必报,旁的人遇到这种冷言酸语,要么忍着受着,这是位分低的时候一般做法,要么虚与委蛇侧面放冷刀子,在嘴上不叫人占了便宜去,这是聪明且在后宫有一定地位时的做法。可她偏偏这两样都不愿,把事情都挑明了摆到台面上来,再把小人的脸面放到地上狠狠地践踏,这才是她在后宫惯常的形象。
敢挑战后宫的冰山,就得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不是么叶汐墨在心里勾了勾嘴角。
即使对叶汐墨的性子早就有所耳闻,此刻那名开口的妃子脸色好看不到哪儿去,自小都是家里娇生惯养的,能进到宫里来到妃子的哪个原先也是娇滴滴的大小姐,进到宫里来就算不是个受宠的好歹也是个主子,就算免不了要看人眼色行事也还真没碰上过这么直剌剌地打脸。
这洵昭仪简直太嚣张!
“你这丫头这是什么表情,本宫问你话呢”叶汐墨把手里的瓷杯子搁在桌上,稍稍用了点力度,脸色不善。心里却觉得原来做恶人是这般爽,怪不得人人都争先恐后往上爬,这高人一等的滋味还真是美妙,在宫里憋屈了这么两三年,终于叫她能够随心所欲这么一回,也算是值了。
锦言上前一步,附在叶汐墨耳边,看似小声可说出的话却是不大不小正好叫全场的人都能听了去,“主子,这位是馨蕊阁的汪才人”
这下那位汪才人脸上可真是半分都挂不住了,撇撇嘴,气得发青的面皮上硬要挤出一两分委屈,“昭仪姐姐,妹妹只是看三皇子形容相貌不俗,才出口夸赞,知道姐姐瞧不上妹妹这小小的才人,但又何苦如此羞辱”
呦,叶汐墨一听这指责,感情这汪才人还不是完全的没脑子嘛,只可惜碰上她这后宫中的异类,只能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了。
“原来不是个丫头”叶汐墨面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可是眼底流露出的不屑,任谁都能看得出来“那为何酸言酸语尽是一番丫头做派,本宫最看不上的便是那些背后使软刀子的,可当不了你这一声姐姐”
在座的人中有人嗤笑出声,也有用帕子遮着嘴角掩饰笑意的,后宫里喜欢叶汐墨的人真不算多,可此时大多数人都觉得心里痛快,这位洵昭仪倒也算得上是性情中人了。
后宫难得有一性情中人,多数人一辈子也难得性情一回,这时倒是有些妃子觉得因着叶汐墨的不留情面,胸中的憋闷竟是疏散了些。
终究还是在宫里待得时间不长,那汪才人匆匆向皇后称身子不适先行回去了,皇后看完了戏也乐得装一回大度体贴,叫宫里的小太监护送着回去了。
叶汐墨冷冷地坐在位子上,好似刚刚叫人下不来台的人不是她,看了看坐在身边的安安,小小的人儿明明好奇刚刚是怎么一回事,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叶汐墨,却没问出声,身子板也比平时在粹曦宫时要直。
安抚地摸了摸安安的毛领子,叶汐墨递给安安一个赞扬的眼神,示意他做得很好,小人儿终究功力不够,受到娘亲表扬克制不住扬起了嘴角。
真是小孩子,叶汐墨心里好笑,不再看安安,转头向坐得比自己靠前的宁妃那儿看去,见李云柔也正握着二皇子的手向这边看过来,两人的视线不期撞在一块,叶汐墨嘴角浮起一抹不明意味的笑意。
宁妃低下头去,竟觉得这从来不笑的叶汐墨笑起来,叫人有几分胆战心惊。
叶汐墨看着宁妃低下头去,也默默地移开了眼神,这样很好。
有些账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