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了大约一刻钟时间,敌军连长终于耐不住性子了,误以为邓建国早已逃之夭夭,便大声吆喝士兵们从掩体里起身,向山谷深处进发。
邓建国不为所动,仍然一瞬不瞬地死盯着那片草丛不放。
没有遭到攻击,敌军心头渐渐宽松,从掩体里跃出来的士兵越来越多,敌军狙击手也惭渐沉不住气了。
邓建国死盯的那片深草开始齐根部微微摇摆,紧接着向两边分开,一颗戴着丛林阔边帽的脑袋慢慢地露出来。
十字分划线套住这厮的脑袋,邓建国脸庞浮动着残毒笑意,扣动扳机,夺命子弹直扑目标天灵盖而去。
颤晃的镜头里炸起一团红白相间的花瓣雨,邓建国看到敌方狙击手的脑袋往后猛甩,头盖骨连同丛林阔边帽被子弹掀飞到空中,粘粘腻腻的脑血四散泼溅,翠生生的深草登时红一块的紫一块,青一点的白一点,色彩妖艳而诡异。
这一下突生变故,大出人们意料之外,敌军当下猝不及防,瞬时间竟然仓皇失措。
邓建国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快速移动枪口,以迅电不及瞑目之势捉定敌军连长,便即扣动扳机,一颗子弹带着主人的怨愤,直奔目标的腰肋撞出,邓建国心想这下定然要了这厮的狗命。 殊不料,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一个士兵尖声嘶喊着,飞身扑出,用肩头撞翻了敌军连长,而那颗子弹扎进了这个士兵的颈侧,开出一朵艳丽的血红大花。
两人一齐跌倒在地,这个士兵压在敌军连长的身体上,稠糊的血浆溅得敌军连长满脸都是。这个士兵用血肉身躯为长官挡住了子弹,而他自己却被子弹撕裂了脖子,喉管从创口戳出一大截来,嘴巴鼻孔不断挤出带着肉糜的血沫子。
这一刻里,邓建国心神一怔,竟然定定地看着敌军士兵微微抽搐的四肢,只觉心脏一阵紧缩,随即痛如刀绞,眼前浮现出马伟正箭步蹿上前,一头撞倒杨志新,却被敌方狙击手一枪打烂肺脏,口喷带着气泡的黏糊血沫,身体剧烈痉挛的惨厉情形。
眼前这个敌军士兵舍生忘死,奋不顾身为战友挡住子弹的一幕是恁般熟悉,恁般悲壮,恁般动人心魄,又是恁般与马伟正如出一辙。
虽然对方是敌人,但那种血脉相连,如手似足的兄弟情谊,那种惺惺相惜,生死与共的战友情义,却同样感天动地,催人泪下。
邓建国脸庞的冷酷神色如潮水般消退,代之以悲怆,沉重的神情。
他对待敌人素来杀伐决断,狠酷无情,但现在却对一个刚刚死于他枪下的敌人忍不住潸然泪下,足见他亦是个悲天悯人的性情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