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建国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他知道工兵班长以身作则,慷慨赴死,七名战士会立即紧随其后,以身许国。
"弟兄们…没时间了…快…快上啊…快…"工兵班长撕心裂肺的嘶吼着。他的左手臂齐肩膀以下全炸没了,鲜血自创口处泉喷而出,他右手撑地,竭尽全力挣扎着坐上身,摇晃着脑袋,只见他那宽大的圆盘脸上,自左边眼角到右边唇角,裂开一条可怖的深长血口子,裸露出白不呲咧鼻梁骨,已经面目全非。
他一边撕心裂肺地吼叫战士们赶紧趟雷,一边仰躺在地上,拼尽全身力量,翻滚向前方雷区,他矢志只要一息尚存,必定要为部队开辟通道。不料,他身上衣物像被什么东西勾绊住了,怎么也无法动弹。他扭头一看,原来肚子里的肠子不知什么时候流出来了,正挂在一根细小的树桩上,他扭动着身子,右手伸过去,拼命地扯那截肠子,嘴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弟兄们,你们还******等什么?时间来不及了,快呀!别他妈让老子在阴间嘲笑你们是怕死鬼,软骨头。"
吼声甫毕,只听噗啦的一声响,那截绷得如橡皮筋一样的肠子被他扯断成两截。他挣脱束缚后,拼命仅剩的最后一口气,在坚定无比的信念支撑下,竟然离奇般翻滚向前方的雷区,轰轰的连声爆炸当中,这个铁骨铮铮,赤胆忠心的热血男子汉,终于带着无悔的军魂与敌军的地雷一起粉身碎骨。
工兵班长每一声摧心剖肝的嘶吼,就像锋利的尖刀在邓建国心脏扎了一下,当巨大的爆炸声再度响彻云霄的时候,他的心脏几乎搐缩成一团。
尖刀排的战士们尽皆面色惨变,骇震和悲痛之下,豪气比之前愈加浓烈起来。
"班长…班长…我来了。"一个还带着浓重童音的小战士从掩体里跃起,箭步冲进雷区,烈火硝烟,四散横飞的弹片顿时将他那瘦小的躯体湮没得无影无踪。
人们的心随着被他一次次踩响的地雷爆炸声,一阵阵地搐缩。
一个战士尖声吼道:"******,豁出去了。"
另一个战士立即响应:"妈个巴子的,拼了。"
又一个战士急赤白脸地吼道:"****的,今天反正是一死,老子就先死得痛快一点。"
工兵班的另外六名弟兄不约而同地发出生平最后的吼声,随后挺起胸膛,奋不顾身地扑进雷区当中。
肢肉横飞,血雨暴洒。
忠心赤胆,勇者不惧的八条中国军汉尽数踏入雷区,用他们的鲜血和肉体诠释着人民战士赤心报国,蹈节死义的崇高精神品质。
这一刻里,冯文山的面色灰败如死,心头宛如刀割斧削,牙齿几乎咬烂了下嘴唇,脸庞上的黝黑肌肉在精神上的痛苦刺激之下,一阵一阵地痉挛,泪水从双眼中泉涌而出。他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工兵班的八名弟兄用血肉身躯为全连开辟通路的壮举,但忠勇男儿们被地雷肢解或碎剐的惨烈景象,活灵活现地浮现在脑海里,他的心痛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