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家里新遭大难,需要留下一个男人哪。倘若吾也有不测,这个家还得靠师傅来支撑。再说,这两匹老马牙口已老,不换着骑,跑不到雒阳。”
劝过师父,又掉过头对樊儇和夜玉安慰道,“阿母,师母,请您相信儿的话,千万不要着急。吾班家乃本朝文章世族,虽穷也是有身份的人家。此去京城,吾定能见到皇上,还兄长一个清白,还吾班家一个公道,还天下读书人一个公道!”
说完,请三位大人上坐,班超“扑嗵”一声跪下,向着阿母和师母、师父,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阿母、师母、师父,儿将远行,请大人多多保重!”
夜玉哭成了个泪人,阿母樊儇脸色严峻,她站起身,带着班超来到后宅,从乱糟糟的地上找到先夫班彪牌位摆好,点上灯。墙上的丝帛画像已经撕碎,樊儇手扶牌位,泪水象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簌簌落下,泣声哀唱道:
“老东西呵老东西,汝两腿一蹬到天上享福,留下吾孤儿寡母,零落在安陵苦熬……妾牢记君之叮咛,续著《史记》,重振班家,全靠固儿、昭儿!儿女俱已长成,汝也别闲着,保佑固儿、超儿洗清冤狱,保佑吾老班家重见天日……”
夜玉找了半天只找到半截香点上,阿母樊儇唱毕,班超跪下,对着祖宗牌位,恭恭敬敬地叩了四个响头!
拜完祖宗回到室外,众人一齐送他启程。班超将嫂嫂雁旋和阿妹班昭叫到一边悄声叮嘱道,“吾去后,倘若吾和兄长有个三长两短,请嫂嫂和阿妹定要照顾好阿母、师父、师母,养老送终,抚育两个侄儿长大成人,让吾老班家后继有人!”
正在这时,邻府冯垦夫妇俩亲自提着灯笼,赶着马车战战兢兢地走进班家大院。
马车上有两束脯、两筐糗粮为馐,另有五箱钱做盘缠。大难过后,满安陵邑,包括名贯五陵原的马严一族在内,仅有风流公子冯啬夫一家,不畏连坐之罪,不怕惹祸上身。夜玉拉着冯垦媳妇吕氏的手,代表全家鞠了一躬,收下脯糗为馐,但钱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收的。
其实,班家田舍仓中有陈栗,明日天明取来舂成米,一家人暂时饿不着肚皮。但大难过后,冯垦夫妇此时送来脯糗,既是雪中送炭,更是莫大的安慰。所以夜玉庄重地对天铭誓道,“如此大恩,班家终生不忘!他日若有转寰,定当举族重报!”
吕氏赶紧道,“过日子啊,谁家都会有个七灾八难的。想当年吾家有难之时,如不是班大人出手相助,冯家早就没有了。如此大恩大德,冯家举族不敢相忘。师母勿要客气,打官司需好多钱,此钱二公子用得上,请勿要推辞!”
班超坚辞,“谢冯兄关照,然吾兄所犯乃是天狱,非钱所能为也。”
两人争执了一番,冯垦又拉着班超的手,也要相陪同去,以为照应。班超拥抱他,“患难见真情,家已尽毁,吾外出期间,还请啬夫代为照顾!”其实心里却想着,早知道这家人心肠这么好,当初真应该娶了他阿妹冯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