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霜皱眉,“今日是十四,十五就是明天,明晚亥时……”
“亥时,碎叶水。”萧子墨声音低沉。
“碎叶水?”
“从赫巴进入炎国边境,有两条路,一条是陆路,一条是水路。水路即指碎叶水,东西而流,贯穿丝路,南北分为草原之路和绿洲之路。既然锦囊上写亥时涨潮,指的必然是水路。”
元霜静默片刻,“那陆路……”
“陆路在天山另一侧,与水路相隔甚远,几乎绕了整个天山半围。若从陆路登临,不但要花费更多时间,而且今明两日都有降雨,道路泥泞更加难走。相比之下,这大雨却正好促使了碎叶水的涨潮,水流加急,对于他们来说又是顺流,直接能够助他们一臂之力。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走碎叶水都是上上之策。”
“所以,锦囊里的意思是……”
“明日亥时,赫巴军队将从碎叶水登岸。”萧子墨目光一紧。
“那你认为应该……”听闻此言,加上之前二人的推测,元霜心中已有定数,却还是想从萧子墨这里得到确认。
萧子墨薄唇轻抿。深夜的军帐,低声的私语,这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另一边,雪莲在自己的军帐中,想起今日萧子墨派人搜她的军帐,心中委屈,可是又想到后来真的被人搜出了不属于她的东西,又有几分惊讶和疑惑。她想出去找林文轩,结果却被帐外的守卫兵拦下,说是奉了将军之命在此看守,不能让她随意走动。
他竟然软禁了她!
雪莲心中又生气又委屈,可是又没有办法,萧子墨的命令他们不敢违抗,她又不敢去惹他,便只嘟囔了一句乖乖回了军帐。
帐外已经开始下雨了。雪莲本以为那些站岗的守卫兵下雨便会回去,可是他们没有。他们身上披着蓑衣,勉强能够遮挡雨水,可还是会有雨渗进去,应该会很难受。可是他们却好像丝毫没有感觉到这种难受一样,每一个人都还是站得笔直,仿佛雕塑一般,任凭风吹雨打,挺拔地伫立在那里,看守着这一方土地。
雪莲曾想,他们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可是也许她永远都不会明白,究竟是什么能够支撑着他们钢铁般的意志。
八月十五,中秋月圆。
雨已经停了,只是一场秋雨一场寒,大雨过后的深山更加萧瑟寒冷。
雪莲闲来无事,便想出来找她帐外的守卫兵聊聊天。这个守卫兵叫小宋,就是昨日来提醒她军帐被搜查的那个,她觉得他人还挺不错的,自己一个人呆着也闷,便出来跟他说说话。
“雪莲姑娘。”小宋见她出来便打了声招呼。虽然雪莲现在被“软禁”,但谁都能看出将军和军师都是很在乎这位雪莲姑娘的,所以每个人也都对雪莲很客气。
“宋大哥不必这么客气哦。”雪莲甜甜一笑,看着天色已渐暗,一轮明月已悄悄升起,虽还只有淡淡的清辉,但依稀可见那皎洁的神韵。
“今晚是中秋,可以看见圆圆的月亮呢。”雪莲望着夜幕道。
“嗯,中秋了。”小宋也抬起了头,看见了这若隐若现的圆月。不谙世事的雪莲,还不能懂得在世人眼中中秋意味着什么,以为节日总是开心的,却不知此时军营中不知多少士兵,他们看上去比钢铁还要坚不可摧,却在这一天,摸着一封念过无数遍的皱巴巴的家书,或是一缕结发,或是一支玉簪,偷偷留下了泪水。
小宋也一样,中秋的圆月,让他思念起了家中的母亲和妹妹。妹妹如今已经十三岁了,当初他参军离家时,她还只是个孩子,现在也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罢,只可惜他这个做哥哥的不能亲眼看着她成长,也不知以后还有没有这个机会看见她了。
“你们出来当兵,你们的家人难道不会想你们吗?”雪莲突然问。
小宋苦笑,“他们也想我们,我们也思念着他们。”
“那你们为什么还出来呢?”雪莲很疑惑,“你们应该在家里好好陪着他们呀,干嘛要出来当兵呢,而且又苦又危险。”
小宋又笑了,那是她从未见过的一种笑容,充满着骄傲与尊严,却又掺杂了苍凉与悲壮。这个笑容,这个眼神,和她这个问题的答案,都是很久很久以后,她经历了,看见了更多以后才终于明白。
虽是中秋之夜,但军营中的所有将士和哨兵却并无心赏月,而是都在警惕戒备着。
今晚任务艰巨,而且十分紧迫。这是萧子墨的原话,所以任何人都不敢掉以轻心。
夜色凝重,有几分寒意,元霜在平时的蓝衫外面披了一件外衣,而萧子墨则身穿战袍,铮铮铁甲衬得他他身形更加高大,也比平时的日常军服多了几分威严。这是元霜第一次看见他身穿战袍的样子,可是那身形气质却又让他无比熟悉。他一直沉默,最后只说了一句:“亥时,快要到了。”
“嗯。”萧子墨低声道,“一切都已准备就绪,今晚中秋之夜,将注定迎接一场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