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芈氏家族,大举侵入秦国权利中心,是在当今秦昭襄王即位之初,由他母亲宣太后所带领的芈氏家族。宣太后对其二弟二子封侯,便是穰侯、华阳君、高陵君、泾阳君,人称‘秦国四贵’。六年前,虽因当今秦相范雎的牵涉,夺宣太后大权,但楚国芈氏家族在秦建立四十多年的权势依在。而华阳夫人便是宣太后、穰侯、华阳君生母之妹的**。若有华阳夫人相助,自是如虎添翼。”
“呵呵,先生所言不错,只是请问先生,先生又如何肯定华阳夫人会帮助异人呢?”
“因为华阳夫人也怕。秦昭襄王已过花甲之龄,安国君若是即位,则必立太子,那此时,不管华阳夫人愿意与否,安国君的二十多位王子中必然有一位会成为太子,而此人若是成为太子,第一个要除去的,就是对他日后成王有最大隐患的华阳夫人。
所以华阳夫人此时会怕,而且是非常害怕。
但即使如此,华阳夫人也绝非等闲之辈,她幼年时处于楚国的权利中心,成年后又处于秦国的权利中心,这样的一个女子,如今依然能够绝代芳华,谈笑而歌,绝对不简单。这更说明,华阳夫人至今未选择一子过渡到她膝下,是因华阳夫人没有找到那个能给她带来最大利益的那个人。
而护国公你,就是那个人。这就是其三,护国公你若从头再来就什么都没有了,必定会舍身以报那个给你从头再来的人
父亲忽的“呵呵”直笑,但笑中却淡淡藏着几分无奈和落寞,“先生说的好,说的好啊。”
吕不韦微微颔首,回应了父亲的称赞,才继续道,“这其四,就是只有不韦,才能使这一切得以兑现。
如今来看,秦王已老,太子继位在即,这是天时;宠妃华阳夫人膝下无子,而护国公又是看来最能利用的一个皇子,这是人和。现在,独独少了的,是地利。秦国一家在崤山以西,其余六国皆在崤山以东,入秦出秦必经函谷关,护国公无权无势无财,又怎能自己将自己送给华阳夫人呢?而普天之下,有权者,无权者不如其眼;有势者,无势者不如其眼;有财者,无财者不如其眼。
所以,普天之下,只有不韦一人,才能助君成王。”
又是一阵沉默。
一盏香,两盏香,三盏香。
两个男人的身影,拉长了又缩短。
在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被黑暗吞噬前,父亲终是有了反应。他慢慢的支起两只手,交叠在胸前,轻轻的鼓掌,“厉害,当真厉害。先生才智、眼光、魄力、手腕,当世少有人敌。”
吕不韦看着眼前一半藏身在黑暗中的中年人,面对着他的极大赞扬,却不知该说何是好。他一直在等待的,是他最后的答案,而并非夸赞。
“先生所言,句句属实,字字入心,让比人着实想了好久。”
“如何?”
“但是倘若,先生所言虽然可行可信,异人却不愿呢?”
“为何?”
“在下也有四点。
其一,我知秦昭襄王虽已过花甲,太子即将继位,但是太子安国君如今也已过半百,而且太子从不练武,夜夜笙歌,不务朝政,身体大虚,又如何能肯定他能活过一生戎马的秦昭襄王呢?
其二,自六年前秦相范雎夺宣太后大权,楚国芈氏家族在秦的根基虽不至于被连根拔起,但已然是空有其表,所以作为被要复兴芈氏家族在秦国地位而入宫的华阳夫人,在她的心里,到底是先为秦还是先为楚?若是先为秦,那还好;若是先为楚,华阳夫人大可以选她前些年向安国君进献的两名芈氏之女所生之子。华阳夫人如今未有所动作,又怎知她是不敢不动,还是按兵不动呢?树大招风,与其成为众矢之的,不如韬光养晦。
其三,先生不过是一介大商,先生无权无势,只有财。先生如今所有的这些权和势,是趋财所获。而普天之下,更多的权势并非用财可得。先生自是很明白这道理,所以先生今日才会在此,愿散尽家财助鄙人成王。
其四,若是说,在下安于眼下生活,宁求苟活,也不愿入那权势的最高峰呢?”
吕不韦睁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隐身在黑暗中的轮廓,他突然觉得,眼前的轮廓是黑暗,而黑暗,是那个深不可测的中年人。吕不韦也支起双手,为父亲鼓掌,
厉害,护国公当真厉害。若是安国君早于秦昭襄王去世,不韦自认倒霉,将护国公救出西域,即使不成王,对护国公也没有害处;若是此时的华阳夫人心里另有打算,那在她仍然没有明确定下螟蛉义子之时,要让华阳夫人觉得,护国公才是能给她带来最大利益的;若是在遇到权势高于不韦令不韦不得不暂退的人的时候,不韦自然会选择另一条路达到相同的目的。只是,不韦不信,护国公会宁求苟活。若是,护国公也不回在此沏了三天的茶等不韦的到来了。”
“哈哈哈哈”父亲突然畅怀大笑,“先生说的好,先生说的太好了。”
吕不韦全身紧绷的身子,在听得这一声朗朗的大笑之后,才渐渐松懈下来,这还是第一次,他这天下第一的商贾,会提出自己血本无归也要保得对方的收益。
这一宗买卖,做的委实太辛苦。
吕不韦摇头苦笑。
黑暗之中,突然燃起一点烛火,火光下,是父亲依旧温和的俊秀脸庞。
他注视着吕不韦,再平静不过的说着足以惊天动地的话,“现就请先生全权处理此事,待将来鄙人成了秦王,定当与先生共勉天下,现在当务之急是如何退却这内忧外患”
吕不韦拿出一粒丸药。
“这是什么?”
这是闭目丸,吃了他可以假死三天,明日你找个机会自杀,吞下此药就可瞒天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