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沽酒（四）

2016-01-07 作者： 崔老三

三沽酒（四）

白绫在泽源镇耽搁了四五日后才重又启程进了官道，落川虽与泽源镇比邻，但因长久的征战杀戮早已寸草不生，现今虽无战事，可黄土之下累积深埋无主无碑的尸体却堆成了土丘，绵延千里不见尽头。一条清澈的瀑布自上游悬崖飞泻而下，冲击着水底遍布血纹的石块，使整条落川清了又黄，淌尽无数的英雄血魂。

这里，凄凉萧索的几乎与泽源镇形成水火之势，一方的奢靡雍华风花雪月竟以另一方的白骨荒魂为基，多少的兴亡成败就在这方寸之地里得到了完美的诠释。

所以，当白绫踏足其上时，无数被抛弃葬于此处的亡灵带着哀怨悲愤扑向她，扑向这个无心无魂却能呼吸生存为天地不容的怪物，白绫一皱眉，长剑止风遏雷，周身十尺入则即灭，她祁珠一转，借龙霁月之力运落川之水为甘霖，消磨了积攒数年的怨气，于清风中渡荒魂过奈何，成全生命应有的轮回。

而在这滋润一切的绵绵细雨中，却有孤坟一座滴水不沾，当中一位银甲将军，胸口处开了个血洞，傻乎乎的挠着头冲他们笑。

“我叫殷松，”那将军身影稀薄的几乎能透光而过，他歉意的指了指地上那道将他禁锢在里面的血色圆圈，“那个，你们能过来点吗？这样扯着嗓子说话好累啊！”

白绫真想立刻转过身去，全当没有看见这只画地为牢的鬼，可龙霁月和清珣却明显不这么想，他们一人一边架起小易师，白绫撑着头颇为无奈的被拖着走过去。

那鬼将军走的近了才看出五官来，有些胡子拉碴的。落拓不羁，下颚到眉边的线条如刀凿斧削硬朗分明，眉宇里更是有些天成的沧桑，看久了清珣和龙霁月这般样貌精致的再看殷松，只觉的入目更是令人豪气万丈的舒坦。

“祈国的？”白绫往他面前一蹲，抹一把地上沾了血显得有些昏暗的泥土在鼻子底下嗅了嗅再抬眼看他。

殷松胸前抱拳，原本懒散的目光刹那间聚拢，整个人都如藏在匣中的神兵，精光内敛，一触即发，“在下祈国定国公，北域之主，殷松！”

“传说里帝国第一道也是最强悍的一道防线？”白绫手上的动作一顿，旋而轻笑，“你死得倒也冤枉，要是我，他若存一分怀疑我便削了他半壁江山，不肯让自己这般委屈。”

“哈……”殷松道：“我与他一同长大，抵足而眠比肩御敌，这份感情，他放的下我未必能，算是我仅存的天真吧。”

白绫默然，她伸手点在殷松眉间，指下成轮回诀却被殷松侧身退了开来，年青的将军摇了摇头，白绫也察觉到了异样，她猛然将祁珠自殷松胸口的血洞穿过去，那伤口处无数金色咒印如飞蝗般成群附于祁珠之上，白绫的脸色瞬间变了，“梓少华！你当真嫌自己的命太长了吗！”

“怎么了？”龙霁月显然看到了那些如同活物般在祁珠上扭曲挣扎的咒印，隐约觉得有些说不清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此咒名为不归，人不归，魂不归，若不是殷将军学过些术法，能在气息未断之时画牢禁魂强留气息，恐怕此时已为尘为土，连轮回都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