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现在却又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且前后不一,实在是令人费解。
老夫人心知事实无法改变,与其与韩府弄僵,倒不如适当修补关系,便也赞同:“你父亲说得在理,你有机会的确是可以如此安排的。只不知道韩大人如今在何处落脚?”
孟慧茹摇头:“圣上尚且没有赐下府邸。恐怕一时半刻也难再见舅母了。只能等机会再提此事吧。”
老夫人也无语。她倒是有心将韩府的家眷接到孟府暂住,可是人家能愿意吗?
想了想,她倒是有了个主意:“我记得你外祖父的祖宅应该是还空在西城那边,不如……”
“不妥!那里年久失修,怎么能让舅兄去住?母亲,这话不可再提。”孟长庭突然言辞很生硬的打断老夫人的话。
老夫人有些不悦,可是儿子说得也在理,她便也不再提起。
孟慧茹越发觉得孟长庭言行古怪,心里倒是留了个警惕。她见老夫人和孟长庭无话可说,便称要去休息,主动告辞了。
孟长庭赶忙起身附在老夫人耳边匆匆说了几句话。
老夫人顿时神色大变,嘴唇哆嗦了半刻,方才艰难的吐出几个字:“这……你们……唉……”
“母亲也得体谅我!当初……咱们家实在是……而且族里那边追得又紧。可是那时候她不知道怎地,就是不肯放手……我才想了法子……这都过去五年了,人也死了,本以为一切……没想到那姓韩的突然……他怎么也是韩府的人,只怕对那些田产清楚得很……”猛长庭语焉不详,可是老夫人却也是明白了大半。
她叹了一口气,显得十分的失望和无奈:“你父亲一向是最清廉的……若是知道……你难道当初娶她,就是为了……这又何苦……我……对不起你父亲……”
“母亲!”孟长庭面无表情的大喝一声。
孟老夫人从来不曾被儿子这般不敬的对待,可是今日居然两次被他打断,脸色十分难看。
“母亲,儿子知道您最看重父亲的令名和气节。可是名声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帮我金榜题名,更不能让弟弟捐出个官职,同样也不能维持我在朝野中的礼尚往来,不能让您和孩子们金尊玉贵的活着!”孟长庭尝试过没有权没有钱的日子,也遭受冷眼,那是比当众侮辱你更让你难堪的境遇——因为对方或许根本没有把你当成和他一样的人。
老夫人瞠目结舌的看着儿子。她一直认为自己的儿子能有今天完全是靠的才学和本事,也认为他应该和他的父亲一样甘于困顿和贫苦。
可是显然,她一直都错了。
“父亲这一辈子,名声有了,可是却失去了一切。我的确是娶了商户之女,也让人指摘了许久。可是我金榜题名之时,又有谁敢再提起我是由韩氏供养才成了今日的局面?母亲,黄白之物,对于拥有者,永远算不了什么,可是,对于我,很重要。”
孟长庭说到最后,整个人也十分的颓废,仿佛他一直为之掩饰装点的信念都瞬间坍塌了。
“母亲,这事情儿子自会处理的。”他又深深的看了老夫人一眼,“即便是没有选秀,也没有郑家,慧茹也得尽快出嫁的。”
老夫人默默的看着儿子渐渐消失在自己的面前,蓦然觉得也许从前她一直活在虚幻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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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慧茹回了静芯苑,还真的觉得有些疲累,略微用了些午饭,便躺下想要小憩片刻。
谁成想,这一睡居然就到了日薄西山的时候,等她睁了眼,都到了掌灯时分了。
丁香见她终于起身了,便有些焦急的跑过来,低声道:“小姐,才刚环儿就来和奴婢说了,说是卢妈妈一直没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孟慧茹却是不以为然:“这事情我知道的,前儿我们商量好了的,她要帮着我去看看忠伯那边的情形。”
丁香松了一口气,拍着胸脯道:“吓死奴婢了。奴婢还当是卢妈妈出了什么事情呢……”刚说完,她自己又紧忙着“呸呸呸”吐了一口,闭着眼念叨:“莫怪莫怪。我年幼无知,胡说八道的。”
孟慧茹瞧她那样子,忍不住笑了一声:“快点伺候我起来吧。这么晚了,估计我今晚也是难睡着了。”
然而,到了天都一片漆黑的时候,卢妈妈居然还是没有回来。
孟慧茹也禁不住有些急了。
卢妈妈是知道孟府的门禁的,肯定不会无端端的给自己找麻烦啊。
丁香更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乱转。她和卢妈妈虽然名义上不是母女,却实在是胜似母女。
等到了一更的更鼓敲响的时候,终于有人拍开了静心苑的大门。
“你说什么?你不要开玩笑?你再说一遍?”孟慧茹死死的盯着那个过来送信的婆子,声音都在颤抖。
那婆子觉得大小姐有些吓人,她身边那个目光灼灼的丫头更是可怕,可是却又不敢不答:
“奴婢,奴婢说,刚才顺天府来人通知咱们府里,说是卢妈妈在街上被马车撞了……如今已经是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