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有什么事情脱离他的控制了么？
“草民参见皇上。”侍卫长身形挺拔，不卑不亢。随即转头，叫了句王爷。夙岚淡淡点头，看着他的目光多了一抹深究。
其他人他不认识，也就不会多嘴问，而就算知道，他也不屑去问。
“何事如此惊慌，小皇叔受了重伤，理应好生修养不得打扰的。”这话听着是关心夙岚的伤。实则却带了猜忌。
太巧合了，夙岚刚刚受伤王府就来人，就好似是之前就知晓了一般。
“草民知罪，实在是迫不得已。”他这般说完，直接转身看向夙岚。“王爷，王府出现刺客。”
“啪。”皇帝一惊，这才刚说要把太子安排到王府，王府就出现刺客，这简直就是巧合中的巧合了。
“怎么回事？”
“王府突然涌现大批此刻，府中侍卫全盘出动，倒是抓住了那么三两个，但是……”侍卫长面色犯难，这倒不是装的，只是夜阑珊的事情，在他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那个女子似乎确实对王爷不一般。
“但是什么？”这话是夙岚问的，他隐约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夜阑珊小姐被刺客刺伤，危在旦夕。”
闻言，殿中的人神色不一，鸢染更是面色铁青，不是应该死了才对么，听这话的意思，怎么还像是活着一般？
夙岚从来都不知道，一个人可以惨到这种地步，之前身上的伤口本就是致命的，旧伤未去，竟再添新伤。
夜阑珊还躺在地上，整个屋子全是血迹，浓重的血腥味刺得人难以呼吸，她脖颈处的鲜血被先来的大夫简单的处理过，她还睁着眼睛，但是气息十分微弱。
她看到夙岚的第一眼是直接闭眼，她本想转身，但是她转不了。
“王爷，老夫已经尽力了。”
大夫惋惜点头，他已经尽最大努力，就是，他救不了夜阑珊。
他的医术虽然好，却算不得最好的。遇到致命的伤口的时候，他也依旧无能为力。
夙岚想抱起夜阑珊移动一下，却发现无从下手，她像是是一页浮萍，只要轻轻触碰就会破碎。
难怪王府的下人都不敢将她的身体移动一下，她的脑袋，就好像随时会脱离脖颈离开一般、
看上去非常的恐怖。
但奇怪的是，即使都已经这样了，夜阑珊居然还活着。
只是她的表情十分淡漠，淡漠到，仿似这世间所有人都跟她无关。
是的，没有指责，没有怨恨，只有淡漠，那是一种，绝望到极点的表情。
夙岚突然就觉得难过。
这样的夜阑珊，让他想到了许多的事情。
撇如，小时候的他。
在被那人抛弃之后，在被众人算计的时候，在家被大火吞噬的时候……
她此刻的眼神，就像是那时候的他一样，只剩下绝望。
而她倔强的眼神又在告诉众人，她不稀罕别人救她。
这一刻，他才惊觉，原来他们那么像。
“请你，救救她、”他开口，带着些许颤音。
“抱歉，王爷。老夫实在无能为力。”
老者的声音透着许多无奈，见惯了太多的生死别离，但是每一次，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逝去而无能为力的时候，就会觉得无比惆怅。
“……”夙岚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成拳，他分明想发泄，却强行忍住。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救她。
若是一早知晓夜阑珊居然会跟他那么像，他定会抛开宴会好好守护着她，他也断不会说出那些绝情的话。
可是心里分明又有一个声音在残酷的提醒着他眼前的事实。
他夙岚，就是一个薄情的人，所以，即使一早就知道他此刻会后悔，他之前也照样会那样做。
只因为，他太过固执。
固执到，不见到事情已经发生，他就不会承认那是自己的失误。
可是怎么办呢？他现在，是真的后悔了。
“带上本王的玉佩。去请他过来，告诉他，这是本王第二个请求。”
他的双手也在颤抖，玉佩解了好几下才解下，可是分明，玉佩只是挂在腰间并未打结的。
闻言，夜阑珊将眼睛闭得死死的。
何必呢？
既然之前已经那么绝情，现在又何须演戏给她看？
她都要死了，还装深情做什么呢？
“王爷。”接到玉佩的管家惊呼，要知道王爷口中的那人，不是一般人能够请得动的，而王爷之所以例外，不过是因为那人欠了王爷一条命，所以许下了王爷三个愿望而已。
那么宝贵的机会，王爷居然要用在这个女人身上么？
王爷之前身中寒毒已经用了一次，若是这次再用，就……
将来他们需要面对的事情依旧万般惊险，用了一次，就相当于丢掉一道保命符。
所以，凭心而论，他是舍不得的。
“快去。”夙岚十分焦急，催促着管家。
王爷下决定要做的事情，他们向来阻止不了，管家虽然觉得可惜，却也只能领命去办。
“哎。”管家叹息，他是看着王爷长大的，除了那个女人，他从未见过他对谁这么紧张过。
哦，不，那个女人，也没有让王爷紧张到这种程度过。
但是从那个女人离开之后，整整五年，王爷从未对任何女人特别的过，眼下的夜阑珊……
管家的目光看着紧紧闭住眼睛的夜阑珊身上，又很快收回。
夜阑珊，只希望你不要辜负了王爷这片情意才好。
“老奴会尽快赶回来。”他握紧玉佩，快速转身离开。
夙岚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随即吩咐。
“将屋子内点上炭火、”他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但是他想，这样最起码能够让夜阑珊不会那么冷。
转身的时候，却发现跪在自己身后的侍卫长。
他捏紧拳头，沉声开口。
“夙愿，为什么？”夙岚想，此刻的他是怒了的，夜阑珊之前就会让他觉得心疼，可是当看到这个样子的她的时候，心里满满都是复杂，他甚至感觉到自己有些紧张。
尽管他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
但是他就是做不到将她当成一般的女人。
“抱歉王爷。”夙愿开口。“没有保护好她是属下失职，但是若是重来一次，属下依旧会那么做。”
他的王爷是无敌的，是不能有任何弱点的，就算有，也不能让外人知晓，所以，即使当时他就知道夜阑珊会死，他也照样会固执的守住夙岚的秘密不被发现。
诚如他所说，即使，是死上几个人呢？
“……”夙岚竟无言以对，夙愿是为了他好，他都知道的，他身边的这帮人，都不会看着他犯错，毕竟……
他们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自己下去领罚吧。”良久，夙岚才将愤怒全都压了下去。
到底是他带出来的人，就连这脾气，都跟他如出一辙。
所以，怪谁呢？
只能怪他自己不是么？
“王爷。”看着在大夫招呼下小心翼翼被抬起来放到床上的夜阑珊，夙愿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情？”夙岚现在很是暴躁，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会这样担心一个人。可是这个人，分明不应该让他担心。
不看见也就罢了，此刻眼睁睁看着，只会觉得心烦。
“属下想请王爷借一步说话。”
“……走吧！”夙岚沉默片刻，看着依旧闭着眼睛不肯说话不肯看他一眼的夜阑珊，终是点头同意。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突然有两滴泪珠从夜阑珊眼角滑落，刚好滴落在大夫手上，老者看着她，良久沉思。
“有什么事情，现在说吧。”夙岚站在窗前，折腾了一夜，此刻天色已经渐渐亮了，但是依旧灰蒙蒙的，狂风一直肆无忌惮的吹着，仿似马上就会有一场暴雨来袭。
他长长的头发被大风吹起，背对着夙愿，让人觉得有些苍凉。
可是，他明明才二十多岁的年纪。
“本来这些是王爷您的私人事情，属下不该过问。”夙岚轻哼，大抵已经知晓他要问什么了。
“我跟在王爷身边的时间不算短，但却不是最长的，我们这一帮人为何跟着王爷，王爷心里十分清楚。因此，王爷的感情问题也变得不是那般隐私。”夙愿的名字是夙家老人当年赐的，取这么一个听着都不是很好的名字只是因为真的有心愿未了。
世人皆猜不透为何他身为天下第一高手居然会委身在王府当一个小小的侍卫，但事实上，王府才是他们这一群人最好的归宿。
表面上，他们是主子和属下的关系，实际上，他们是最好的兄弟。
“所以，属下想问王爷，夜阑珊，是不是您喜欢的那个人？”这个问题十分犀利，但是夙岚却并不难回答。夙愿叫他王爷的时候，就是在很严肃的跟他说话。也是夙岚，基本必须回答的话题。
“如果本王说是，你是不是会杀了她？”夙岚不答反问。而他说本王的时候，也是一样，说明他很认真。这是他们之间多年以来的默契、
“……或许会。”夙愿开口，王爷身上不能有任何一丁点弱点存在，若是夜阑珊终究会成为王爷的牵绊，那么，他也不介意亲自动手。
“夙愿。！”夙岚声音提高了许多。“我们俩，到底谁才是主子。”
“自然是王爷。”虽然被吼，但是夙愿依旧不卑不亢，高大挺拔。
“既然知晓本王才是主子，为何总是这般任意妄为？难道，五年前的事情，还不够么？”
“……”夙愿一惊，他想不到，五年前的事情，王爷居然都知晓，可是，既然知道，为何不去把那人接回来？、但是做了就是做了，就算时间从来，他照样会毫不犹豫的那样选择。
“你还想重蹈多少次覆辙？本王知晓你们都是为了本王好，但是记住，之前的事情会发生一次，就断不会在发生第二次。”
“可是王爷……”夙愿焦急反驳，女人是这个世界上最碍眼的东西，若不是因为女人，他们也不会错过五年前那一次难得的机会。
“夙愿，你该知晓本王的脾气。”
“属下知道，但是……”
“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但是五年前那样的事情我不想在看到第二次。”到底是和自己风雨同舟这么多年的兄弟，夙岚终究舍不得对他发火。
而且他知道，夙愿这人向来口直心快，他对他，比任何一个人都要衷心。
“本王不喜欢夜阑珊。”他说。
于是，夙愿笑了，因为他知道王爷说的是真的，他向来说一不二，说不喜欢，就是真的不喜欢。
“以前不喜欢，以后，本王不知道。”
“……”
“你发现了么，夜阑珊跟本王多像啊。”
“……是很像。”一样的倔强，一样的不肯服软，甚至一样的坚韧。
那么，王爷之所以破例对她，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么？
“所以，本王会好好护着她。”
“……”
“王爷心软，这是您最大的缺点。”夙愿无奈。
“但是你该知道的，本王从不随便心软。”
“一旦软了，就一发不可收拾么？”夙愿反驳。
“夙愿。”夙岚声音提高了一些，但是语气里并没有责怪。
“我向你保证，本王绝对不会在意气用事，我会把握好每一次时机，就算到时候需要抛弃她，本王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我绝对不会在辜负大家的期望。”
“好，你要说到做到。”夙愿点头。“若是你不感情用事，我也绝对不会杀了她，但是王爷，若是……你该知晓我的脾气的。”
“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不必你动手，我会亲自，杀了她。”他说的，是夜阑珊若是阻挡了他前行的路，他会亲手杀了她。
“王爷，不要怪我。”
“不会、”夙岚笑笑，转身继续看着窗外，瓢泼大雨刷刷落下，豆大的雨滴砸到脸上有些疼。
“那我自己去刑堂领罚，你去休息吧。”夙岚轻轻点头，依旧站在原地不曾动弹。
良久之后，脚步声终于离去，他听见来自夙愿的叹息声。
他还听到他说。“王爷，对不起。”
他心尖一颤，整个人都仿似被定住。
这话他等了五年，整整五年。
当初知晓是夙愿违背了他的意愿时，他恨不得杀了他，但是这么多年，他一直在隐忍，甚至一直待他如从前，有时候回头想想，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下来的。
若不是刚才太过心急，他想，这个秘密，他还会继续守下去。
但是今天，夙愿的一句对不起。
让他一直平静的心再起波澜。
可是，人都不在了，说对不起还有什么用呢？
他们回不到从前，回不到过去……
但是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依旧让他疼痛的无以复加。
身上的伤口不算轻，毕竟是他自己亲手刺下的，此刻因着这句话，便彻底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