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饿了。”她说。

夙岚这才恍然大悟，拉起夜阑珊的手准备朝桌子边走去，但是在夜阑珊转身的瞬间就弯腰将她抱了起来，“以后，我替你走路。”他这般小心翼翼的维护，让夜阑珊冰凉的心渐渐变得温暖、

“哪有那么夸张，大夫说要适当的走走，不能因为嗜睡就一直赖在床上。”

“是么？”夙岚将夜阑珊放下，将信将疑的问着，他伸手探了一下，碗还是滚烫的，便又拿出勺子，先舀了一勺自己喝下，感觉到温度和味道都不错之后，才给夜阑珊喂去。

这下，夜阑珊彻底的愣了。

“我自己来。”她说，“我手又没残。”

“不管，你受伤了，得我来。”夙岚向来固执，夜阑珊是清楚的，感受到他想要弥补的心情。便也就没有阻拦。任由他喂了下去。

“夙岚你知道么，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本来一直局的十分恶心，但是这会儿喝了都小半碗了也没有任何的反应，夜阑珊干脆杵着下巴看着夙岚盛汤，然后又慢慢吹着让汤冷却的认真动作，忍不住就抱怨自己之前的小委屈来。

“瞎说，怎么可能会没有。”夙岚闻言，譬了一眼夜阑珊，像是警告。

“我才没有胡说。”夜阑珊笑笑。“在朝阳山受伤的时候，师傅以及朝阳山所有的大夫都说我不能有孩子了。”

闻言。夙岚手上一顿，差点将碗里的汤汁洒落、

也是在这个时候，夙岚才知道，夜阑珊为了爱她，承受了多大的心里压力。

原来他们都是一样的，总是以为自己做的事情就是为对方好，却从未想过对方的感受，或许，这场感情里，他们都做错了。

可是现在也为时不晚不是么？

她还在，他也还在。

“没事，咱们现在，不是已经有了么。”夙岚笑笑，但是那笑容里，怎么都有些让人觉得慎得慌的感觉。

若素……

心里只剩下这一个名字，他真的是对她太过纵容了，之前在朝阳山的事情，他不是不知道跟若素和鸢染有关，但是因为夜阑珊说不想追究，他便真的没有追究，可是现在他突然发现，若素居然一次次在挑战着他的底线。

他夙岚是没什么大的本事，但是自己认定的女人，就容不得任何人染指和欺负。

“嗯。”夜阑珊笑笑，真是不知道应该说她的身体本身不错还是应该感叹夙岚的基因太过强大，居然将大夫当时那么笃定的事情，都彻底做了个颠覆。

“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厨房重新给你弄些好吃的来。”

“你刚刚……”不是刚从厨房过来么？夜阑珊话到嘴边终究没有说出来，依照夙岚的性子，既然已经知道了她有身孕这件事情，刚才去厨房定是已经将该吩咐的事情都吩咐下去了，既然他下载特意提起，那就说明他其实是要去做什么事情，而且还是，暂时不能让她知道或者是让她担心的事情，这么一想，夜阑珊便真的没有阻拦。

“你刚刚要说什么？”夙岚整理了一下已经完全褶皱了的衣袍，含笑问她。

“没有。”夜阑珊摇头，“只是觉得胃里一直不舒服，你回来的时候，记得帮我找些酸的东西来。青儿之前买来的，都已经吃完了。”

“好。”

若素从来没想到，自己居然还会再次见到那个女人，她以为当年她已经彻底离开，却没想到五年后居然打破了她平静的生活。

那天她分明口口声声保证过的，只要她幸福，那她就算是死也没事的，她们当时离得那么近，所以她说，“你若是真的为我好，就最好自己死去，还不能让他们发现任何的破绽。”

女人当时听了这话之后，眼神黯淡了很多，但是她还是张口叫夙愿看在她的份上，好好照顾若素，可是当时的她还以为是这女人还想耍什么花招，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却没想到，她在说完这话之后，居然真的就奋不顾身的朝着身后跳下。

她当时是真的被吓到了的，她眼睁睁的看着女人在她面前一点点消失，听着山谷里不断回响着的女人的惨叫声，竟觉得那般的舒畅。

她想，死了就好了，这样，她才可以高枕无忧。

可是谁能告诉她，为何明明已经死了的人，现在又出现在王府呢？

而且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居然，经过自己要走的路……

那一瞬间，她差点站立不稳。

“王妃。”角儿伸手扶住，若素本来一直在屋子里休息，她出去的时候受了伤，胳膊被割开了一块，她昨晚帮助她包扎了许久。

可是她并没有睡着，她一直在等待天亮，等待着夜阑珊孩子没有了或者是夜阑珊已经死了的消息。

所以刚刚看到雨停了便忍不住要亲自出来打探一下消息。

可是谁能告诉她，为何刚刚出来，看见的就是噩梦，这个女人，为何还要出现？

“我没事。”她笑了一下，丝巾下的脸显得十分渗人。

角儿已经逐渐适应，虽说每次看到还是忍不住想吐，但是耐力却比之前要好了许多。

她惊恐的看着不断朝着她的方向走来的女人，手中暗自用力，似是要在女人经过她身侧的时候，给她一掌，不会死，但也活不到明天。

女人却像是受到了惊吓，突然就变得疯狂起来，她眼睛睁大，手舞足蹈的比划着，若素面露不解。

“哎哟，夫人，你怎么又乱跑了？”管家的声音就是在这个时候传来的，若素闻言。立马就变得娇弱起来，她躲在角儿怀中，瑟瑟发抖，乍一看，也像是被吓得不轻似的。

却不知道，她所有的动作，都被不远处的夙岚看在眼里。

“哎哟，王妃，你怎么也出来了？”管家拉住了女人，回头猛地就看到不远处的若素，他像是很烦躁的样子。

“管家，这是怎么了？这女人，是哪来的呀？”接到若素的指示，角儿开口询问。

“是角儿呀，快带着你家主子躲躲。”这般说完，管家将拉住女人的手递给了身后追来的家丁，便又接着解释到。“这是王爷的师娘，前段时间掉下悬崖，找到之后就成这个样子了。似乎都不记得我们了，哎哟，真是可怜。”

“啊？”角儿惊讶，要不要这么巧合，这也太……

“对哦，倒是跟你家主子一样的症状，而且巧合的是，这女人啊，还是你家主子的娘亲呢，她们受伤的时间也是差不多一个时候，哎，到底是一家人，真是可怜哟。”

管家像是在自言自语，却让两个女人觉得心惊，若素暗自瞪了一眼女人，像是在责怪，女人则显得有些懊悔。

“可是奴婢从未听说过，我们家主子，还有个娘亲啊。”角儿确实是不知道这些恩恩怨怨的，这话出来，若素恨不得直接一巴掌拍死她。

接触到她的目光，角儿不自觉的缩了一下身子、好在管家没看见，她这才放心了一些。

“你这倒是提醒老怒了。”管家连忙叫住拉着女人渐行渐远的小厮，随即开口，“直接把夫人安排到王妃院子去吧，或许见到亲人，对她们的病情能够有一些帮助呢。”

高台上的夙岚差点就笑了，管家这人，其实有些时候，还是很机灵的啊，明明是已经计划好的事情，却硬生生被他演绎得就像是临时起意一般。

闻言，若素心里一紧，这样一来她就不能亲自动手杀了女人了，而且她担心，时间久了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她捏了一下角儿，示意她拒绝，可是角儿却只当这当成了默认。

“奴婢觉得这样也挺好，说不定真就能够好起来也不一定呢。”其实角儿只是将这当成了自己的一次机会，现在若素已经不太容许下人靠近他们的院子。她一个人是真的很害怕，若是有人能够陪着她的话，她是很乐意的，哪怕那人，也是一个疯子。

“那好，就这么办了。”管家和角儿一锤定音，直接将若素的发疯耍赖和女人的惊恐忽略了个彻底。

于是，这天晚上，若素的院子里就这么突然的住进了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婆子，丫鬟们自是不敢靠近的，可怜是一回事，真正面对又是那么一回事。

若素靠在身后，眼神无比清冷，她看着女子，面露不悦，“不是说会去死的么？怎么还没死？”

“你……”

“别这么惊讶，刚才管家话里那意思，就像是在说我们家的连生个病都是会遗传的一般。所以，你没疯，我又怎么可能会真的疯？”

“你没事就好。”女子面露欣慰，对于她的指责，她直接视而不见。

“我是想要死的，我也以为我死定了的。”女人坐在一侧，直接就说了起来，“可是我显然是低估了自己的运气和王爷的执着，我从来都不知道，我还能活着见到你。”这么说着，她才仔细朝着若素看去，待发现她那张恐怖的脸时，她忘记了继续说，而是直接爬了起来，朝着若素就奔了过去。

“素素、你的脸怎么了？”看见她的关心，若素只觉得反感，她反手一挥，女子就被她直接扫倒在地，角儿想过去搀扶，在看到她的目光之后只能待在原地。

“这还不是拜你所赐。”若素冷眼开口，“你若是早点死去，我就没有现在这么多的麻烦了。”

“素素。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娘。”女人像是被若素刺激到了，其实想想也是，那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却一遍遍的喊着要她赶紧死，就算是在冷血的人听多了也会觉得难过的吧，更何况，她是真的为了她死过一次了，只是运气比较好，没死透罢了。

“我娘？”若素闻言，笑得越发开心了，“你算哪门子的娘？”

“是生下我之后，就将我丢给那个老不死的？自己去过你想要的生活？还是在被你夫君抛弃之后，才终于察觉到那老东西的好想回来重新换回那段感情然后才顺带着对我好？”

“素素。我那都是迫不得已，当初生下你的时候，你爹爹事情还没稳定，那时候，他不能有孩子。”

“对啊，所以说你为了那个男人这所谓的前途，狠心抛弃了曾经最爱你的男人和你的亲生骨肉。”

“这样的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叫你一声娘？”

“素素，娘亲真的对不起你，但是你身上留着我的血液，这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如果对不起有用的话，官府还要来做什么？”若素显然是冷了心。“其实我有时候也是真的挺同情那老东西的，明明知道我不是他的孩子还一直对我那么好，在你回头的时候毅然就选择接受了你，你说他是傻呢，还是傻呢，还是傻呢？”

“不许胡说。”女人难得说了重话。“再怎么说，他也将你养到那么大了，更何况你当初……”

“闭嘴，我做的事情，向来都轮不到你多管闲事，若不是你做了那么多的荒唐事在先，我又怎会连一个完整的家都没有？现在你知道维护他了，当初他苦苦哀求你不要离开他的时候，你是死的么？”

“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他，可是素素，不管怎么说，他也将你抚养成人，你不该那么对他。”

女人像是老了许多，这么多年，她一直都生活在愧疚中，当初若不是她移情别恋，又怎会有今日的悲剧，可是后悔没用，死了的人，再也回不来，所以她才那么努力的想要弥补，可是她连个弥补的对象都没有，好在，她的女儿没死。

可是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要她去死，她当时想着，反正活着也是一种煎熬，倒不如死了，还让女儿了了一桩心事。

她以为，那就是弥补，可是她从来都不知道，若素要的，从来都不是那些，她不是天生就那么坏，她只是，想要一个完整的家，想要一份完整的感情而已。

可是谁都不愿意放过她，所以她不但没有家，更是连夙岚都守不住。

“你没有资格教训我。”若素说这话的时候十分冷静，她把玩着手指，指甲却因为肌肤溃烂突然就滚落了，她的心情，突然就变得很不好。

对了，喝血，喝最新鲜的血液能够让她好起来……

“你想补偿我，对不对？”她眯着眼睛，看着女人，随即伸手，扯掉了面上的纱巾，将整张脸彻底暴露在女人眼前。

“……是。”女人被吓得不轻，不自己的朝后退了几步，若素突然就大笑起来，“啊哈哈，看吧，我现在的鬼样子，连你都害怕。”

“不，娘亲不是害怕，我是心疼。”她没有说谎，虽然第一眼看上去很吓人，但是冷静下来之后，就只剩下愧疚。

“心疼？”若素笑笑，嗜血的舔了一下嘴唇，“那好，现在就是你补偿我的时候了。”这般说着，她长长的袖子在风中凌乱，随即便扯过一把匕首，直接丢在女人面前。

“你……还是想要杀了我么？”女人的目光突然就变得黯淡，她看着若素，随即，双手颤抖的拿起了匕首，“既然你那么想让我死。”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随即将匕首上的灰尘擦拭干净，递还给了若素，“若这是你的想法，我一定会成全你，不过这匕首，你还是好好收着，我用不到。”这般说着，她便踉跄的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朝着外边走去。

若素突然就冷了脸，“你想去哪儿？”

“你放心，我一定会如你所愿，但是素素，这里是王府，我不能死在这里。”若素的心突然就被撞了一下，一阵阵的泛着疼，她不懂得为何还会心疼，却是强忍着直起了身子，她看着女子，目光晦涩。

“为什么？”她说，明明已经猜到答案，却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问完之后，若素突然就觉得她变得善良了。

“不想拖累你。”女子的话彻底证实了若素的想法，心里的疼痛仿似变得越发的明显，她看着女子，良久无话。

“没让你死。”她说，“我只是需要新鲜的血液，若是得不到补充，我的脸，会快速腐烂。”

女子震惊，她看着若素，心里愈发的愧疚，然后，她飞奔而来，直接夺走了刚刚才还过去的匕首，然后，对准自己的手臂就刺了下去。

“本王一直以为自己足够聪明，却被你们耍的团团转，你们可真是厉害。”正在这时候，大门被从外边推开，夙岚的声音仿似带着某种穿透力，震得众人耳膜发疼，厚重的大门就这般翩然倒下，终结了它的寿命。

若素面上阴沉不定，她早就应该想到的，早就应该知道，这女人不会这么无缘无故的突然出现，可是她居然疏忽到这种地步，甚至忘记休息一阵在说话。

刚才的那些事情，夙岚，到底听到了多少？

“你们当本王的王府是菜市场么，你们想怎样都可以？”夙岚负手而立，夙愿跟在身侧未曾说话，气氛突然变得紧张，因为就连管家都难得的安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