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知道整天吹牛,说一些疯话,我妈都不让我跟你玩了,说你是个不知来路的怪物,不仅长得跟我们不一样,不会抓老鼠,还……呜呜!”
身后传来幽幽的自言自语,那是一个粉鼻子头的花猫丫头,瘦瘦的,属于刮三级风都得用腰带捆在电线杆子上的那一类。
她叫小粉。
小粉的自言自语让小黑很是伤感,他知道她的那欲言又止的后半句是什么意思,可是……呜呜!
小黑越想越伤感了,刚才的好心情一扫而光,别的猫们说他一千句一万句的坏话都行,都不在乎。
可她不行,他是在乎她的!
“小黑,你们怎么还在那里吵呀,那个老酒鬼一会儿又恼了,又来打你们了。”
黑猫小子正在郁郁寡欢的时候,一个已经十分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来了,我来了。”
小黑努力地把自己的思绪从痛苦中挣脱出来,努力掩饰着,连忙着答应着,遁声而去。
猫小子和猫丫头们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小粉朝着黑猫小子的背影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生气地跺了跺了前蹄,甩着小辫子,拧着小屁股,也回家了。
“妈!”
黑猫小子亲亲热热地叫了一声。
站在面前的是一只灰色的老土猫,还瘸了一条腿,面无表情。
他来到这个陌生得有些古怪的世界已经有两年多的时间了!
这是他的头脑里开始出现一些古怪念头的第二个年头了。
“我其实是一个人,我不是猫。”
每每想到这里,黑猫小子都会偷偷地笑出声来,当然不是哈哈地笑,而是喵喵地笑喽。
因为,他在这个世界就是一只猫,还是一只在这个世界再普通不过的黑猫。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一直在想,他在这个世界就是磕瓜子磕出来的那个小小的臭虫,绝对的异类。
因为,他竟然每天都要面对的是一群锚,他每天都在跟一群猫生活在一起。
“而且,我竟然还要管一只猫叫妈呀,我是人,猫怎么能成为我的妈呢?”
想到这里,黑猫小子就苦笑了,他是一只猫,外表是,内心不是,躯壳是猫,灵魂是人,这可真是一笔天大的糊涂账。
这两年里,他在一点儿一点儿地适应着来自身体和思维方式的变化,抑或叫重新定位吧。
偶尔地,他突然想说人话,可从嘴里冒出来的还是猫语,不是因为猫语不够丰富,词汇量也很大,就是一种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冲动;偶尔地,他又突然想用两条腿走路,尽管他已经习惯于在草堆里打滚儿,习惯于作为一只猫的一切生活方式。
“我到底是一只猫还是一个人呢?”
对此,他十分的焦虑,十二分的难受,就像是把一只成人的脚被硬生生地挤进一只小孩子的鞋子里,难受程度可想而知了。
其实,在这样的一个世界里,最不喜欢的还是那个名字。
他来到这个世界,他的名字就已经确定了:小黑猫,简称小黑。
可是,他依稀记得,他应当叫“费目”吧。
就在刚才,他还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他坐在一只叫做“电脑”的方匣子前,伸出两只手,敲打着没完又没了却又不能不敲打的方块字,那是他的工作和生活。
梦醒后,他依旧四脚着地,寻找着蚂蚱的芳香,这也是他的生活和工作。
他得学会适应,不能适应也得适应。
难道,他要跟那些猫友们说,他是人,不是猫吗?
肯定不信!
当然,偶尔的,小黑同志也会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另类来,尽管这样的另类在一点儿一点儿地减少,但至少还偶尔会有的。
比如,他刚才就讲了一个残留在头脑里的故事嘛,尽管那只是一个残存的记忆片断。
因为在他的内心深处,总是存在着一丝幻想,他面对的不是他的那个世界,而是像那个“前海军”一样!
也许,眼前的这些猫,那些人,还有绿草、清水,都是一个人造的梦吧。
只是,现在,在小黑猫的内心跟明镜儿似的,他真真实实地生活在这个世界里,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了!
而且,这个总认为自己是人的猫,马上就要遭大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