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青披上外衫近到前来向沈云初行了一礼道:“臣妾拜见皇上——”
大概是心中不痛快的缘故,沈云初没有立时要慕青起来的意思,就着淡弱的烛光,坐了下来,春月意图上前伺候,却被慕青一个眼色给呵了下去。
慕青抬头平视着沈云初,道:“皇上恕罪,如今这长庆殿里并无茶水伺候,有的也不过是每日按时送进来的白水罢了!”
沈云初听得明白,慕青这话中藏着诸多不满,而沈云初也很意外,他是让慕青禁足,也让长庆殿从前一应侍从不得进来伺候,却没有下旨苛刻她们的吃穿用度,想来又是李皇后从中做了手脚,李亦秋啊李亦秋……沈云初只在心中想着,他如今能够容忍李亦秋,不过是因为李丞相在朝中盘根错节的势力罢了,倘有一日,将李丞相一党连根拔起,那么,他又岂会再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李亦秋在后宫中为所欲为呢?
只可惜……如今外敌未清,不宜内乱,可那个吉达分明是在有意刁难齐国刁难他,眼下,沈云初是当真乱了方寸,不知要如何解决蒙古这棘手的问题。
而慕青——
再看慕青,沈云初便是没来由地生气,她怎么可以这般沉着冷静,她难道就没有因为自己被禁足一事而生出半点不愤吗?看她的样子,低一低头,真有那么难吗?
“贵妃!”沈云初唤道,不是唤的慕青的名字,而是直接唤的她的位号,对此慕青早已习以为常,一旦沈云初心中对一个人满怀芥蒂的时候,便会生出这样的表情来,慕青无所畏惧地迎上沈云初探究的目光:“这么晚了……皇上是又想起了什么,要来质问臣妾吗?”
慕青的话问到了沈云初,他不否认,他的心中对慕青一直存着诸多猜疑,自她死而复生,与吉达一同出现在六横围场,此后又主动回宫起,沈云初心中没有一刻不曾怀疑过她,他从未真的质问过她与吉达在一起的那半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这并不代表沈云初不在意,这分疑心一直存在,如鲠在喉。
慕青自知今夜不同寻常,她本想回宫,借机杀了沈云初为慕家报仇,可是后来发生的诸多事情,让她无法向沈云初下手,也更让她看明白了,沈云初这个人的心,根本不是她慕青能够轻易得到的。
慕青曾有怀疑,慕家惨遭灭门,兴许并非沈云初所谓,而这不过是她的猜测,亦或是沈云初故意蒙蔽她的假象,看来,今夜,她与他之间,不得不来一个了断了。
这样的猫捉老鼠游戏,该结束了。
很长时间的沉默过后,慕青昂起脑袋,深望着沈云初:“皇上的疑虑是对的,臣妾回宫,并非真心。”
沈云初的拳头缓缓扣紧,双眉紧蹙,他本意只想听慕青两句服软的话,并非真的要辨出一个是非对错,可慕青却如此直截了当地告诉他,这叫他如何接受!
“看来……你跟吉达,真的有私情!”沈云初这话说得近乎咬牙切齿,慕青低眸浅笑,不得沈云初吩咐,兀自站起了身,往前行了两步,道:“皇上错了,臣妾虽非真心回宫,却也从未背叛过皇上,从前没有,如今也没有!”
“你……”沈云初说不出话来,慕青打断他:“皇上是想问我既非真心,又何必再回皇城是吗?”
“朕……朕当日在六横围场便已认出了你,那日朕便已打算放过你,你为何又要回来?”
“为何?”慕青脸上的笑意更浓:“为何……哈哈,皇上这话问得好,臣妾也想知道为何!”
“家父已经辞官隐退江南,更把江州一代的家业悉数充公,皇上还有何不放心,非要对我慕家下此狠手!”
“你说朕对慕家?”慕青的这番话如同一记猛雷一般打在沈云初的脑门,直将他的思绪劈成了两半,难怪,难怪他多次派人往江南寻访,却总是杳无音信,莫不是慕家出事了吗?
看沈云初一副一无所知的模样,慕青的指甲深深地扣进了掌心:“皇上还要哄骗臣妾到何时?既然皇上留了臣妾这条命,就该知道,有一日,臣妾一定会为我慕氏一族枉死的诸人复仇!”
“枉死?”沈云初按着桌案站起身,追问道:“你说什么?”
“呵,皇上当真一无所知吗?”
“朕知道什么?”
“我慕家惨遭灭门,上天垂怜,叫我辰弟活了下来,皇上还要隐瞒什么?难道这一切不是皇上的杰作吗?”提及这些,慕青禁不住泪目,泪眼朦胧中,她看到了沈云初的彷徨与惊愕,以慕青对沈云初的了解,那表情全然不似作假……
难道真的不是他吗?
怎么可能?辰儿不会骗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