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四见他言不由衷,也不再问,笑道:“兄台从山东来到江南,就只为赏美景不成?”
吴曦道:“小弟在这边有点急事,要来料理一下。”
艾四道:“观兄脸色似有不足之意,是兄台之事尚未了结?”
吴曦道:“正是。”
艾四道:“不知兄台有何为难之处。小弟朋友甚多,或可稍尽绵力。”
吴曦道:“大概数日之后,也可办妥了。兄台美意,十分感谢。”
两人谈了半天,仍不知对方是何等人物。艾四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块美玉来,说道:“他日如有用得着小弟处,可持此玉赴北京找我。现下我等一同下出去如何?”
吴曦也不推辞,说道:“好。”两人携手下山。
到了灵隐,艾四道:“吴兄,你我一见如故,后会有期,今日就此别过。”两人拱手而别。数十名蓝衫壮汉在艾四前后卫护。
到得傍晚,吴曦想起刚才之事,心中一琢磨,料想这艾四必是官府中人,而且来头一定极大,如非京中~出来密察暗访的钦差大臣,便是亲王贝勒之类的皇亲宗室,瞧他相貌不似旗人,恐怕多半是钦差。
那蓝衣壮汉如此武功,居然甘为他用,那么此人必非庸官俗吏了。吴曦心道:“莫非此人之来,与我少林有关?说不得今晚须去亲自探察一下。”
二更时分,吴曦收拾起行,施展轻功,向抚衙奔去。在屋瓦上悄没声息的一掠而过,不一刻将近抚台衙门,忽的发觉前面房上有人,当即伏低,但见两个人影在屋顶来回巡逻。
吴曦等他们背转身,手一扬,一把飞刀向数丈外一株树上打去。那两人听见树枝响动,飞身过来查看。吴曦乘机矮身,窜进抚衙。
他躲在屋角暗处,过了一会没见动静,才慢慢探头,一看之下,不由得大惊,原来下面明晃晃地,火把照耀,如同白昼。数百名兵丁弓上弦,刀出鞘,严密戒备,几名武将绕着屋子走来走去。
可是说也奇怪,这许多兵将却大气不出,走动时足尖轻轻落地,竟不发出脚步声音。虽有数百人聚集,却是静悄悄地,只听得墙角蟋蟀唧唧鸣叫,偶尔夹杂着一两声火把上竹片爆裂之声。
吴曦见无法进去,悄声退了出来,避过屋顶巡哨,落在墙边,正要飞身上屋,忽然抚台衙门边门呀的一声开了,走出一名武官,后面跟着四名旗兵,那五人沿街走去,走了数十丈又折回来,原来也是在巡逻。吴曦见这派势,心中暗暗惊异。
等那五人又回头向外,吴曦窜出数步,发出三把飞刀,三名旗兵登时倒地。吴曦不等另两人发觉,纵身掠过,打中那武官和另一名旗兵穴~道。将五人提到暗处,剥下旗兵号衣,自己换上了,将官兵抛在墙角。
吴曦又乘屋顶巡哨转身,跳入围墙,在火把照耀下大模大样走进院子,里面成千名官兵来来往往,怎分辨得清已有外敌混入?更进内院,只见院内来往巡卫的都是高职武官,不是总兵便是副将,只是人数远比外面为少。
吴曦找到空隙,一缩身,窜入屋檐之下,攀住椽子,屏息不动,待得数名武官转过身来,早已藏好。隔了半晌,吴曦见行藏未被发觉,双脚勾住屋梁,挂下~身子,舐湿窗子,张眼内望。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当真是艺高人胆大,于如此戒备森严之下窥敌,实是险到了极处。
吴曦见里面是一座三开间的大厅,厅上站着五六个人,都是身穿公服的大官,一人背向而坐,看不见他相貌,只见这几个大官恭恭敬敬的,目不邪视。
这时外面又走进一个官员,向坐着那人三跪九叩首的行起大礼来。吴曦大吃一惊,心想:“这是参见皇帝的仪节,难道皇帝微服到了杭州不成?”正疑惑间,只听那官说道:“臣浙江巡抚纳喇·常安叩见皇上。”
吴曦听得清清楚楚,心道:“果然是当今乾隆皇帝,怪不得这样大势派。”他前世可从未见过活着的皇帝,不由得暗暗激动紧张。
只听乾隆哼了一声,沉声说道:“你好大胆子!”
纳喇·常安除下朝冠,连连叩头,不敢作声。乾隆隔了半晌,说道:“浙江一地盐政,听说你常安大人婪赃纳贿,很厉害嘛。”
吴曦又是一惊,心道:“怎么这皇帝的声音好熟?”
常安一面叩头,一面说道:“臣该死,臣实则冤枉。”
乾隆哼了一声,并不说话,站起来一转身,吴曦这一惊更是厉害。
原来这乾隆皇帝竟是今日在灵隐三竺遇见的艾四。吴曦虽然两世为人,这几年在江湖见多识广,临事镇静,这时也不禁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