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天不遂人愿,闯王起兵,大明谢幕,清军掳财又虐杀,把一家人驱狗撵猪似的从大名府赶到南阳。临走的时候海誓山盟的女孩竟没送行,使他维系残酷世界的唯一的一条绳索断了,断了,断了!无情的断开,犹如秋风扫落叶般无情。
为什么?谁来告诉他是为什么?无所不知的老天么?老天沉默不语。见多识广的父亲么?父亲也被折腾得焦头烂额。他只记住了女孩劝他的两句话:第一句是父母还是爱他的,只是他自己感受不到。第二句是不希望他做铁匠,必须反抗命运才能得到更多。
一个人如何反抗强大的王朝和历史?从遥远的秦汉开始,商人就处于社会最低层,在士农工商的四民社会中永远垫底,并且以律令的形式将之固定。一人从商,三代不许读书参加科考。不仅是他们商人,农户世世代代是农户,军户世世代代是军户,贱籍世世代代是贱籍,如果没有翻天覆地的大变化,任何人也都改变不了天一般的铜墙铁壁。
在重重压力之下,他试图反抗父亲的威权,他做到了,这使他有了一些信心。现在,他想改变更多,必须再勇敢一些。
面对父亲的愤怒和低吼,郑封仍然没有屈服,而是淡然劝道:“请父亲仔细回想一下,你一生辛辛苦苦积攒的金山银山,可曾安然保全?还不是随着大明的灭亡而烟销云散?你把万贯家产送给清兵,他们对我们可曾有一丝的宽容和抚恤?”
“有——那枚十两一锭的元宝便是他们的温度!”郑家臣底气十足的说道。
郑封道:“那么凭着这一锭元宝,父亲可以生活一生一世么?可以将敖敖待哺的弟弟抚养成人么?这一丝丝的温度是否太小了些?太淡了一些?与我们追求的想要的是不是差得太远了些?”
“你在追求什么,你终究想要什么?落草为寇,造反成贼么?我们是民,他们是匪,我们是商,他们还是匪。我们哪怕坠入地狱变成乞丐,我们也是大明的顺民,绝不做造反的贼!他们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誓死不能低下高贵的头!”
郑封一梗脖子,白着眼睛回说:“高贵的头?醒醒吧,我们可是贱民!再也不要念叨刻薄寡恩的皇帝老儿!他从没把我们当作民,抢我们土地,掠我们家财,驱我家人如猪狗,早晚有一天,我必将这天地倒悬,让所有穷苦的百姓过上他们心想事成的好日子!”
“真是坏了良心,生出你这个逆子!”郑家臣怒了。
“父亲理解错了,我不是逆子,是在用心良苦地帮你的儿子。正是因为我爱你和母亲爱得深沉,我才必须走出这一步。我要让你们一生一世永远不再担心受怕。而做到这些,我孤身一人双手空空,怎么对付扯地连天的皇家铁蹄?想把皇帝从龙椅扯下来无疑于痴人说梦!”
郑家臣喘着粗气吼道:“房屋被毁还可以再建,散尽家财还可以赚回来,被夺走的土地还可以再买回来。一旦起了造反之心,天地不容,一定会被拖到菜市口枭首示众,株连九族!你这是坑爹啊!”
“其实,父亲也一直在坑儿子!”郑封平静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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