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他的确舍不得这小女儿,又拉不下脸来做一个风闻中背信弃义的人,索性推说自己病了,除了上朝哪儿也不去,整天抱怨家门不幸,两个女儿将自己闹得鸡犬不宁。
父亲由着自己去了,似乎是皆大欢喜,但陆玑心里又打起鼓来,自己的母亲周氏更是泪水涟涟。
周氏也和陆玑一样,心里又喜又悲。
倒不是为了薛夫人,虽说薛夫人从小与她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如今她家道中落,儿子又没出息,但女儿终究还是亲骨肉,哪有不希望女儿日子好、倒先牵挂自己发小儿的?
她早就不忍心再守这门口头亲了,无奈女儿骨头硬,硬要替她争气,自己也不好向薛夫人开口。
好在现在女儿一强,竟然开了女子“休”男子的先例,把自己争了回来。
周氏心里好不容易落下一块石头,却又听她说要去选秀,急得闭上眼念了好几个“阿弥陀佛”,把手里的珠串转个不停。
周氏信佛,她相信陆夫人就是因为打碎了陪嫁的送子观音才夭折了一个儿子,既而生下一个女儿就去了。
她相信自己的玑儿那么漂亮聪慧,和自己虔心礼佛是分不开的。
可是现在,这她个漂亮聪慧又性格要强的女儿,竟然要去到深宫之中?
那红墙青瓦里的勾心斗角容得下她这样一个人吗?
陆玑笑着宽慰她:“娘,我这不是还没去吗?只不过去选秀而已。”
其实她的心里也在犯嘀咕,深觉自己从一种命中挣脱出来,又把脖颈伸到了另一个命运的索套中。
谁不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周氏闭着眼叹气说:“也罢,总好过嫁给那个混账儿子。”
也不知道她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陆玑听的。
陆玑洗了手往香案上的三鼎紫釉瓷熏炉里换了一道香。
陆琏跑进来往周氏怀里一扑,咯咯地笑作一团。
乳母朱妈妈跟进来向两人行礼,笑着说:“刚刚带琏少爷从柳姨娘那里请了晚安回来,老爷要我告诉三小姐,红帖和丹青都已经呈上去了,选秀之日就在后天,要小姐快快准备呢。”
陆玑把炉盖一合,上头袅袅地溜出烟来。
薛家早就打发了人到陆家听消息。
薛放几天没下来床,还趴在床上,听到回话说陆家三小姐要去选秀,一掌把正给自己擦药的小丫头打在地上:“下手没轻没重的,你要疼死本少爷吗?”
薛汝亲自给弟弟煎了药正送进来,却听到陆玑要去参加选秀,惊得顿了一顿。
被打在地的小丫头嘤嘤地哭着,哭得两人都心烦意乱,薛汝身后的丫头们赶紧把她拉下去。
薛放一掌拍在床上,疼得眼泪直流,“陆玑!你以为你能逃出我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