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日头已斜挂在西首的天边,暴晒了一整天的丛林似乎并没有蒸发多少水分,空气还是异常的闷热,湿润得甚至可以拧得出一碗蒸溜水来,白茫茫的雾气渐渐升腾起来,而且越来越浓厚,四周一片迷蒙,树木在雾幕里隐隐现现,看上去极其诡异,森然,令人仿若置身于森罗殿中。
缀满水珠子的草丛间,两条裤脚扎紧的大腿交叉变换着前后位置,每交换一下,大腿的裤子都要蹭动齐胫深的草叶,水珠子扑簌簌地往下落,裤子很快就给露水浇得湿漉漉的。
一个安南士兵举着AK-47冲锋枪,缓慢地向前搜索推进着,他脸上黝黑的肌肉紧张绷着,眼神中透露着无比的悚惧和惴栗。
前脚抬起来,向前方跨出一小步,试探试探地面有没有异物,解放鞋的鞋头相当的薄,脚部很容易感应到地上和草丛里的尖石,绊绳啥的。
确认安全后,他脚尖落下去,脚后跟慢慢落地,踩实地面,方才抬起后脚跨过去,落在前脚旁边,随即再出前脚,如此循环往复,前进的步速缓慢之极。
四周静悄悄的,出奇的冷寂,一片树叶上悬挂的露珠子滴落到下面的一片树叶上,发出噼吧的一声轻响。
安南士兵身子哆嗦了一下,舌头伸出来舔舔干燥的嘴唇,嘘嘘嘘的呼着空气。
蛐蛐,喳喳,咯咯,咕咕,远处偶尔传来的两声鸟省啼鸣,在他听来又是那么森然,不禁背心发紧冒冷汗,头皮发麻。
停顿了片刻,他咬咬下嘴唇,从草丛中提起湿漉漉解放鞋的前脚,朝前方跨出去。
蜗牛蠕动一样缓慢地行进了十多步,他只觉得四周的树丛越来越显得萧森,湿热的空气竟然变得砭骨的奇寒,似乎蕴藏着几许死亡的氤氲。
前脚每往前跨出一步,他的心脏就要怦怦乱跳几下,鼻孔里呼哧呼哧地喘着粗重而急促地气息,额头渗出一颗颗豆大的冷汗珠子,顺着脸颊流到腮帮,然后扑簌簌地滴到地下草丛中,和露水混在一起。
他顾不着用袖子抹一把汗水,生怕这样一懈怠,周围就会突然蹿出什么可怕的东西来。
舌头舔舔干燥的下嘴唇,他刚刚伸向前面试探地面的脚尖陡然触到了一样东西,硬棒棒的,圆鼓鼓的,像是一颗无柄手榴弹,他赶紧把前脚缩了回来。
这一刻,他仿佛触了电一样,头上浅浅的一层发茬子陡然耸立起来,身体被一股寒流袭了个遍,连打好几个寒噤,腿肚子开始抽筋,双脚差点站不稳。
他舌头舔舔哆哆嗦嗦的嘴唇,弯腰伸长脖子,睁大两只惊恐无比的眼睛,察看跟前的草丛,腾出左手伸去小心翼翼地拔开杂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