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和尚走了?她留下来做甚么?想是她深夜不敢赶路,而素讲礼仪的古人最忌孤男寡女独处,大和尚当然要避嫌行开,免得累了女儿家的名声,而依这丫头的脾性,大概亦不会要求大和尚留下来保护她。
明日不知怎地竟舒口气,大约一向认为对付女子好过对付男子,再则这丫头又不敢杀生,当然他现在已不能确定她是否还保留这个优点,因为他变成她心目中的淫贼了。
想到刚才她咬牙切齿的叫声和大和尚的雷霆一击,他不由得浑身哆嗦了一下,不好!他吓得忙定住身子,那条眼缝也固定不动,生怕自己穿帮。
奇怪,从眼帘中他分明看到了那双马靴也随之哆嗦了一下,有没有看错?他看清了,那小巧的双脚渐渐不安地缩成了一团,这好像是……恐惧的表现!
明日心念一闪,隐隐猜知了,她莫不是以为自己……一个如何脱身的大胆想法冒出来,虽然不算光明磊落,却也不失一条妙计。
他在后世精通的街舞再一次在关键时刻大显身手,借着屋外的一阵冷风吹晃的火把光影,他的身子忽然怪异地扭曲一下,她的双脚又是随之一颤,这一试探证实了他的猜测。
在这科学落后、唯心主义横行的封建时代,就是一个圣人大贤也敬神敬鬼,更何况生性就爱疑神疑鬼的女子——他在表演诈尸!
明日心里偷笑,以街舞当中一个高难度的机器人起身动作,由侧卧慢慢地、一节一节的变直、升高。
他的视线也一点点的升高,从她的脚部一点点移上,一一看到了地上散落的绑绳、她坐在柴上的身子和发抖的握剑双手,臭丫头已无束无缚。
他屏住呼吸,像雕像一般完全立起来,可惜双手被绑在身后,否则他就可平举双手,来个僵尸跳。
他已看到了她刷白的脸蛋,瞪圆的双目恐惧万分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信心大增,一个迈克尔?杰克逊的月球漫步,身子向她飘去……
远处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夜禽鸣叫,紧闭的柴房门外不时涌进一阵阵的血腥气,骇惧莫名的三相公当然知道门外是满院的宋兵尸首,那救下她的高僧在得知她会武足以自保之后,便飘然而去。
她本想随后离开,却又怕深夜行路,只好留在这里,等待天亮。
虽然她在哥哥大营里见惯了尸首,但毕竟是个女孩子,乍一人面对这么多死状各异的尸首,终不免胆战心惊,所以不敢妄动,只将自己关在这只有小淫贼尸身的柴房里。
她决计没有勇气移开他的,但面对一个死人总胜过面对几十个死人。
她虽然痛恨他的轻薄,却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地死在高僧的掌下,人死为大,他对她所做的一切都一笔勾销了,心中反而有一种奇怪的失落感。
毕竟,他是天底下第一个亲了她的男子,她还未确定他到底是否奸细,却已随着他的死变成了一个永远的迷。
她隐隐觉得自己判断的未必就对,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若是冤枉了他呢?那岂不是自己害了一个好人,但随即想到他的轻薄行经,哼,他又怎会是好人,仅这一条就该死……
她没有一丝困意,面对着他倒在墙角的尸身,满脑子都是这该死而且已死的小淫贼,他给她的感觉很年轻,好像仅二十出头,他家中还有何人……
蓦地,他的尸身竟动了一下,三相公心头突跳一下,自己眼花了?她一直将信将疑的那些鬼怪精灵的故事,一下子浮现在脑海里。
她的眼睛直勾勾定在他身上,想看又不敢看却不得不看,俺的天老爷!他的尸身又动了一下,竟慢慢站了起来……
不!这不是站,一个人决计无法以这样的动作站起来,确切的说,是“直”起来。
三相公头皮发炸,在这样一个血腥之夜,一个间接死在她手里的人在面前复活,不!不是复活,好像是民间传闻的诈尸,难道他向她索命来了?
她无法形容自己的恐怖感觉,心头的撞击犹甚先前面对食人场面之时,眼看着他鬼魅般向自己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