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没有解释,因为无从解释,惟有赶紧发挥他能将肚中最少存货发挥最大效用的专长,寻找对付眼前之人最有效的武器。
他搜肠刮肚,总算找到了一点感觉,忆起极欣赏的后世那个以另类成为主流的女天后一首古词为歌词的歌,颇为符合他的要求。
他曾沾沾自喜、引以为傲的是,参与了香港几大天王天后在南方的个唱推广策划,这令他得以站在纯粹的角度看待这些后世明星们、听他们的歌。
他打起仅有的精神:“你杀了我吧,我也应该死。”
说完这句话,他赶紧在对方有所反应之前,又幽幽唱了起来,心道今天老子是开个人演唱会怎的?
他充分调动自己的情绪,那一脸凄楚外加淡然生死的神态,正是最令女孩倾心的模样,跟这首后世谱曲的宋词意境分外吻合,只可惜置身黑夜中,对方未必看清楚。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被后世女天后演绎的优美曲调大异这时代的唱腔,在他倾注真挚感情的、充满男性磁性的低唱下别有一番味道,最妙的是词里嵌着明月二字,正好将他的名字与眼前人的名字联系起来。
这人,不是那化名“楚月”真名“岳楚”的三相公是谁?
明日心知肚明:自己其实是为心底的“楚月”唱的,此“月”非彼“月”也。
他只有些奇怪,三相公竟不知他冒死来见的郡主也叫楚月,因为她若知道的话,决不会有刚才的会错意反应。
想来自视正统的宋人一向对琐异难记的外族人名不着意,除了记住那几个最凶悍的首领——比如金兀术、粘罕、挞懒,区区一个鞑子郡主的大号当然不放在心上。
其实明日又何尝不是,比如他明知金兀术这个名字是宋人的错误叫法,正确的称呼应是完颜兀术,偏偏幼时小人书所造成的根深蒂固之影响,令他总改不了口。
他悠悠唱着,此刻战事已歇,四周除了死尸再无活人,自不用担心受到干扰。
他开始尚担心被三相公打断,接着便沉浸其中了,端的好歌好词啊!
这首北宋大家苏东坡创作的咏月名篇,三相公如何没听过?
其时距苏东坡辞世不过30年,苏氏笔下的许多名句早已在大宋广为流传,像这篇《水调歌头》更令无数流落江南的中原人士闻而伤情,每逢中秋,必击节吟唱,以之怀念故土乡亲。
可这小贼唱出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曲调,抑扬顿挫,与词意宛若天作之合,远胜那些文人酸士的平音双调,情似淡还浓,意似漠实炽,这单纯的古代少女如何消受得起,芳心剧震,再无法下得了手。
至尾声处,那千古传诵的“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唱出之际,表情丰富的他恰倒好处地从眼角处流出两颗晶莹硕大的“珠泪”,不无暧昧地露出长相厮守之意,可谓唱作俱佳,即便她看不到,也要演全套。
余音未绝,三相公立刻发出一声长长的鼻音娇叹,那柄剑无力地垂下:“你走吧。”
明日差点笑了起来,三相公的反应跟《大话西游》里那个听了最完美谎言之后的仙子何曾的相似。
他知道自己逃过了这劫,暗暗得意,寻根溯源,还是楚月救了自己——用她的名字保护了他。
这一点,若是说给任何人听,只怕也无人相信。
明日用尽心机、饱受摧残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了,真的很想离开这个被他蒙骗一时的丫头,生怕她何时又转回了杀念。
他却又知道不能,现在她可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他失血过多的身体极度虚弱,不要说跑了,连走都走不了几步,只要被人发现——无论是金人还是宋人,他的下场自己都不敢想象。
尤其轿中人回到金营后吐露真实情况,金军与伪齐军只怕很快就要出动,前来搜寻自己这个活宝贝。
明日心里话:“妹妹,我要是能走就好了,你可不能不管不问啊!留下我独自一人在这虎狼环顾的地方,那跟杀了我没什么两样……”
这话他当然不能说出口,会破坏他刚塑造的形象的,他“毅然”地转身便走,恰在这时,从金营那边冒出无数的火把,火龙般地蔓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