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少女情窦已开,在情郎面前露出女儿家情态在所难免,二来被软禁太久,一朝逃出牢笼,不欢呼雀跃已是难得,对着情郎撒撒娇又算什么。
楚月的交心之语令明日汗颜,关于利用后世知识建立第三势力的想法,他没有吐露,这有违他到这时代后给自己定下的生存法则。
可是提问的是对他托付终生的爱人啊,他还能左右顾而言他么,他还能瞒着她么?
明日想了一想,终于决定向她和盘托出自己的来历,如果连自己的爱人都信不过,他还能相信谁呢?
他飞快地在大脑里过滤了一遍,以找出能令她接受而不认为他是疯子的用词。
明日咽了一口唾沫,正待揭开自己身上最大的秘密,忽然从外面传来一声长吟:“苏武天山上,田横海岛边,万重关塞断,何日是归年……我秦桧——终于回来了!”
秦桧的声音随着脚步声方正有律地踱近,最后停在了明日和楚月的头顶上,他俩忙屏住呼吸,不再说话。
这个大汉奸竟然自比前代节义之士苏武、田横,真真厚颜无耻!
田横孤岛五百壮士之死义,苏武牧羊十九载一心归汉之高节,岂是这奴颜叛国的秦桧可比?
大发了一番“感慨”、倾吐了一番“壮志”后,秦桧向一人发问:“孙梢工,到哪里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后方远远应道:“秦大人,快到涟水军了。前面乃大金设于淮水的最后一道关卡,过后便是宋军丁家水寨。守将丁祀,手下数千彪勇乡兵,一旦撞上,不好相与,可要小心应付。”
秦桧闻言,往后移动,脚步声消失了。
被秦桧这一打岔,明日原本要说的话被堵了回去,再闻即将脱离金军的控制区,俩人一时兴奋起来,未完的话题就此抛开。
须臾,一丝微光从侧面的气孔中透入,太阳出来了。
光线落在他的胸口,刚够他俩看见彼此挨得很近的面孔,楚月的脸唰得红了,再无黑暗中的大胆,轻轻挣开他的拥抱,躲在光线照不到的角落。
明日忙止住心猿意马,扒着气孔往外观察,但见眼皮下一条源源流长的大河,河水幽青,一浪接一浪打着密而小的水花,去势甚急,正是顺流而下的方向。
他和她当然是在河上,在那送上门来的“逃生舱”里。
只怕天底下的任何人都想不到,失踪于孙村战场的明日,竟然躲在了秦桧秘密南归的小船里。
身负绝诡使命的秦桧回宋之事,金人中知情者仅挞懒及其心腹数人而已,其他各方势力当然不会知道。
若非当时明日就在帅帐顶上,决计听不到这个天大秘密,而秦桧归行的路线、时间更是到最后关头才确定,当时在场的三相公却因不懂女真话而漏了这一点。
所以,唯一可能猜出他行踪的挞懒,除非发现帐顶的小洞,否则,即便知道他到过金营并带走郡主,亦不会联想到他竟是从自己安排的路线,与秦桧一路逃出。
连明日自己都不敢相信,他是这般轻易地逃出各种势力天罗地网的搜捕,还实现了那成功率只有千分之零点零零一的救美大计。
哈哈,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老天爷真的很关照自己啊!
他和楚月是半夜上的船,这艘小帆船藏在淮河南岸的一处小码头,那旗牌官奉挞懒命令安排的。
由于秦桧此行极其机密,小船周围并无金兵把守,便宜了他俩轻易上船,当时只有一个船家在睡觉,应是秦桧嘴里的孙梢工了。
他俩钻进了船头下的底舱,大约是凌晨时分,才听到秦桧等人出现。
好家伙,足有五、六人之多,虽然都压低了说话声,但个个难掩兴奋之情,想来思乡归国之喜,是人皆有,只不知除了王氏那奸婆娘之外,其余都是何人?
明日很有些好奇。
船家立刻起航,原本对秦桧可能检查小船的担心去掉了,也是,这是其主子亲自安排的船,有什么可怀疑的,还好楚月不晕船。
“呔!”前方传来一阵吆喝,先女真话后汉话,倒似翻译一般,“来者何人?可有过关令牌?”